执着和欲望,乃至思考的能力,一步步的走向行户走肉的结局。
最后,就连自己的模样都彻底遗忘,在梦中转变为无面的赞颂者,哪怕是再没有任何收割的价值,也可以作为梦境的支点,令这一场黄粱之梦越发的稳固。
哪怕到最后,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麽。
或许,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在意。
自我?
有用吗?
在外面的世界里,能换到一块面包麽?能换到一粒急救的特效药麽?哪怕是下跪叩首,舍弃尊严,展现丑态,难道就能让那些军阀们的枪口抬高一寸麽?
相比于残酷的现实,这一场梦,难道就不算慈悲麽?
到最后,人都会心甘情愿的走向自己所选定的地方不论前面是地狱还是天堂。
可天堂是用多少血泪构成的?
地狱,又是何人所造呢?
「真可悲啊—
季觉轻声呢喃着,继续向前,步伐如常。
颜非跟在他的身后,依旧亦步亦趋,只是,在行进中,却忍不住,总是抬头,看向前面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麽,他感觉,季先生好像没有再笑了。
「喔,你们两个,终于回来了。」
金碧辉煌的圣堂之后,不起眼的仓库外,包大财抽着自己的手卷菸,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可真让我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好等啊,现在的年轻人,一点尊老爱幼都不懂麽?我的老胳膊老腿儿啊——.」
「亲,这边建议您等不及的话可以直接去出殡呢。」
季觉微笑着回答。
涅老登少特麽倚老卖老了好麽?
他敢打赌,真要出什麽事情,这老登提着桶跑起路来,那一双老腿的速度怕不是要比飞弹还快.—·
「哎呀,这一次又来了两位新面孔啊。」
包老头儿旁边,气度雍容的中年人也露出了热情的微笑,主动的伸手:「果然是少年英才,反抗营地里,英雄豪杰,层出不穷啊。」
「您过奖。」
季觉也同样双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掌,仿佛挚爱重逢一般,如胶似漆:「营地的发展,还要多靠您这样的有识之士支持呢!」
「哪里的话,锦上添花,锦上添花而已。」
中年人摸着胡须,得意的大笑了起来。
正如同哪里都会有叛徒一样,从来不缺为了个人利益键而走险的二五仔。
谁又能想到,东方教区这位受人敬仰的祭祀,居然会是反抗营地最大的合作者呢?
圣堂居,大不易。
倘若不能打点好上司,又怎麽能从其他无数竞争者之中脱颖而出?又如何.令那些碍眼的眼中钉丶绊脚石自己走进边狱里去?
都是合作,都是生意。
你好我也好,大家何乐而不为呢?
一番热情洋溢的寒暄之中,他们很快就被请进了仓库,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仓库,内部却金碧辉煌,极尽奢靡,甚至不逊色于圣堂。
「来,上好的茶水,各位尝尝。」
端起了红茶的中年人优雅的抿了一口,甚至还有诸般鲜果和点心被佣人呈上,水烟炉子点起来,芬芳馥郁。
脱掉教袍之后,换上了丝绸和金线长衣的祭祀横躺卧榻上,享受着少女的按摩和服饰,慷慨的挥手,让下人们将更多的佳肴和美酒端上来。
季觉倒也不嫌弃,淡定的挽起袖子就吃了起来,丝毫不客气,甚至还扯下一条烤的酥烂的羊腿撒好香料之后,分给身后的少年。
眼看着季觉如此接地气,不像是之前那些人眼馋的要死还装模作样,祭祀的笑容顿时愉快了几分。
看来这一次又能有一笔进帐了。
可惜,听说对方的营地都快要撑不下去了,以后这样的生意就越来越少咯酒饱饭足之后,洗乾净双手,祭祀拍了拍手,自然有下人呈上了拟好的清单,列表上各色的物资,任由他们挑选。
面粉丶布匹丶钢材,乃至加速再生的药物和哪怕只剩下一个骨节都能立刻恢复原状的圣水,近乎应有尽有。
而代价则是..相较真正的价值,贵出了十倍百倍以上!
独此一家的好处就在于此。
不想要的话,可以去其他地方买呀?
「只是一颗加快痊愈的万灵药,居然要四十吨水玉萃取的精髓麽?」季觉捏着下巴,面露难色:「这——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哎,我也没办法啊。」
祭祀叹息,神情愁苦:「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生意,这条线上上下下,哪里不要打点?况且,最近这些东西,上面查的也严,想做手脚都不容易了。」
虽然脸上愁苦,可他心里.—也是有点愁苦的。
毕竟,这个反抗营地,感觉是很难再刮出什麽油水来了。
要不,回头把他们举报了吧,卖掉,反正还有其他的营地,不愁没生意。正好最近的圣事考察还缺不少进度,物资里装点定位,顺藤摸瓜,搞不好还能搞几条大鱼!
散乱的思绪里,他听见季觉的声音。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
季觉拿着笔,在表格上勾勾画画,动作不停,速度之快,几乎令祭祀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光看看他勾画的那些东西,还有要支付的价格光想想那个数字,祭祀的脸就涨红了,几乎难以呼吸。
操啊,怎麽刚还感觉没有油水,现在就开始往外喷燃素了?
不是,哥们,你们反抗营地这麽富的麽?!
还是说,洗劫了其他教区的仓库储备,要来销赃?
他的眼睛一亮,这样的话,价钱方面,可就要狠压一笔了!
眼看着季觉几乎画满的清单,祭祀几乎乐的合不拢腿,美的快要冒泡了。
然后,才听见了,季觉最后的声音。
「哦,对了,这一次过来,除了采买一些物品之外,更主要的工作,还是推销呢。」
季觉停顿了一下,忽然咧嘴,露出了标准八颗牙齿的热情笑容:「不知道,
您是否接受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呢?」
推...销?以物..易物?
短暂的寂静里,祭祀呆滞着,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究竟是被逗的还是被气的。
推销?
你们这帮连个纺织厂都盖不起来的穷逼,特麽能给老子推销什麽?哦,营地里的老头儿老奶奶们闲着没事儿开始做手工了?
找我卖针织羊毛衫还是刺绣画啊?
啪。
那一瞬间,季觉手里的东西,落在了桌面上,划过来。
尖锐的棱角,在光滑的漆面上留下了两道划痕,令祭祀忍不住皱起眉头,可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面前的东西。
如此熟悉。
那是「..—圣印?」
祭祀捏着手里的东西,眉头皱起,再皱,紧皱,几乎五官都皱成一团,歪头看着季觉,就好像看着一个弱智。
不是,你特麽一个反抗营地的代表,来教团,找我,要卖给信徒们人手好几条逢年过节教团还免费送不要钱的圣印?
等一下,你让我授一授。
请问,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还是说,你来逗我玩?!
「嗯,确实是圣印没错。
在祭祀渐渐阴沉下去的凝视里,季觉依旧微笑着,如此和煦:「不过,我更喜欢它的另一个名字——.」
他停顿了一下,缓缓的说到:
一一全自动祈祷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