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8章 奇葩

韩信认真思索良久，才缓缓道：「人皇嬴政统一天下后，从来没停止对八方蛮族的征服。

在他驾崩前，整个南瞻部洲，都是大秦的领土。

长城之北的匈奴丶东胡丶月氏，在嬴政跟前如同一条狗狗都不如。

如此盖世功勋，九州万民会感恩丶怀念他，直到九州不复存在？」

小羽叹道：「嬴政之功过，很难用一句话，一种态度去评价。

可能直到无数年后，九州即将不复存在，人们依旧会争论他的功过。

如果他能少些对权势丶对霸业的执念，专注于用自己的力量，为神州万民带来利好，他必定只有大功，不会有此时和将来的功过争议。

老身给你的建议，也是将嬴政当成了前车之鉴。

以霸道统治天下，只能得到老百姓一时的敬畏。

以一颗真挚的守护之心，善待天下老百姓，老百姓会感恩一辈子。

纵然万世之后，天下人依旧需要大英雄来守护神州丶保护自己，然后他们会歌颂怀念万世之前的榜样。」

韩信问道：「如果以圣贤之道治理天下，让九州安定，万民喜乐。

再以无敌之师横扫胡虏，守护中华不受侵犯。

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想得挺美，可你能做到吗？

小羽问道：「你觉得老身的兵法如何？」

韩信怔了怔，委婉道：「老母神通盖世，一念之间，可演化梦境世界，可以布置百万雄狮。小子与老母对战多场，获益良多。」

小羽道：「所以，老身只是强在神通，兵法平平？」

韩信连连摆手，道：「小子不是这个意思，老母只是在考教小子。」

小羽摇头道：「我是在告诉你，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纵然我法力通天，也有不如人的地方。

我在兵法上的天赋，就是比不上修道的天赋。

聪明人不该一直纠结自己的短处，而是要努力开发自己的长处。

你的长处在统兵治军，不是御人治国。」

——可我觉得自己的长处，远不止是兵法啊！

韩信心道。

「老母说的是，小子记住了。只是小子现在身处鄙陋，别说统兵打仗，连养活自己都困难呢！」他叹气道。

小羽深深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对将来有什麽打算？」

她感觉刚才一番好心劝谏，完全没起到效果。

韩信这厮不是没有守护神州之心。

让他当了皇帝或大王，若胡人再南下，他肯定乐意带兵远征塞外。

可前提是，他得先当上大王。

韩信坦然道：「等天下有变，义军崛起，小子择一明主投之。」

小羽好奇道：「你有一条大青龙，为何不尝试自己拉起一支队伍，自己当头领？」

韩信摇头道：「小子有自知之明。小子既无让豪杰倾心的名望，又没数世累积的家财。没钱没人，如何拉扯一支队伍？」

——你这会儿怎麽就有自知之明了？连起家的队伍，都没信心拉扯起来，还想当大王，想争霸当皇帝？

你在想屁吃！

小羽心里吐槽，嘴上道：「你可听说过大泽乡的陈胜吴广？他们皆为闾左之徒，还不如你。

可如今他们名震华夏，兵多将广，仙人辅佐，具备了称王称霸的资格。」

韩信沉吟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能做到的事，他们做不到。

他们的际遇，我也无法重复。

我的长处在统兵治军，给我一支大军，我能立即成事。

我不愿丶也不该承受，从无到有拉扯一支军队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种种风险。

我的才能，只该用在统兵上。

如果我带兵打仗，死在战场上，我心中无怨无悔。

若一身才华丶满腔抱负未能施展，却死在街头私斗，殒没于荒野流窜，我心不甘。」

小羽叹道：「难怪你的大青龙会飞走。

虽然有人在害你是事实，大概那人害你，这件事本身也属天数。

你或许有帝王之心，可你是人臣的命。」

韩信心里不服，道：「小子并没有争霸称王的执念。

小子只想一展抱负，凭自己的能力，争取自己应得的位份。

若我的功劳只配为列侯，我会心甘情愿当个列侯，努力辅佐圣君。

可我的功劳如果配得上王爵，我德能配位，为何不受？」

小羽用看奇葩的眼神看他，道：「你竟然这样想，这麽缺心眼儿你之前是不是在南昌亭长家里吃白食？」

——我咋就缺心眼了？我这麽想——有功必赏，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韩信很想在这个话题上，好好与老母争论一番。

可老母莫名其妙转移了话题，他又不敢不回应。

「非吃白食，小子在南昌亭长家当食客。」韩信道。

——人家一个小小的亭长，养什麽食客？不过是可怜你丶又欣赏你而已。

小羽越发觉得这家伙有点夹脑风，又问道：「河边漂洗纱丝的老妪，已经送了你多少块大饼？」

话题跑得太快，韩信愣了一下才跟上，道：「她一直在河边清洗纱丝，几个月了，每天一块大饼，记不清多少块了。」

这个时代讲究男耕女织。

织好的棉纱与蚕丝，需要放在水里漂洗好几遍。

老妪不是洗衣妇。

她是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干劳务。

在纺纱的时节，老妪可能连续几个月，天天跑到河里清洗纱丝。

这是她维持生计所必须的工作。

她身上带一块大饼，相当于现代人带着盒饭去工厂打工。到饭点了，吃自己做的饭。

小羽道：「老妪为何送你大饼？」

韩信终于尴尬起来，讪讪道：「小子向她承诺，将来必有重报。

她很生气，骂我说——大丈夫不能自食，可怜我才给我吃的，从没期望我报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