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雄侯府中,一片肃杀。
李景隆从只能容纳一人进出的偏门进院,就见第一进院,宽阔的院落之中,数十名老兵身披皮甲,或是盘腿坐在地上吃肉喝酒,或是在擦拭着他们手中那些斑驳的兵器,或是不断的调整弓弦。
待见到李景隆的身影,这些老兵的眼神都下意识的凝固一下,而後冷笑一声。
而南雄侯赵庸,则是乾脆就坐在正房门前的台阶上,左手一个羊腿,㱏手一个酒壶,见李景隆进来也是冷冷一笑。
“老侯爷一大早就吃这麽腻!”
李景隆笑笑,缓缓迈步向前,走到院落之中。
唰!
陡然一声摩擦响,却是边上一名赵家的老兵,手中的铁刀直接架在了李景隆的脖子上。
瞬间冰冷的刀锋,让李景隆的脖颈之上起了密密麻麻一层鸡皮疙瘩。
但他却没有半点的畏惧,而是继续笑呵呵的看着赵庸。
“大哥...这小儿是皇上的亲戚,乾脆绑了他为人质!”那老兵喊道,“妈的,死也拉一个垫背的!”
“一边去!”
赵庸骂道,“李保儿的儿子,老子可下不去手!”说着,他看向李景隆,“当年攻庆阳,应昌的时候,你老子特意把最大的功劳都给了老汉我,寻思着让我也能封个国公。可我老汉不争气,嘿嘿..没管住裤裆,最後只落了个侯爷!”
李景隆左手,轻轻推开脖子上的刀锋,缓缓走到赵庸面前,也是盘腿而坐,笑道,“其实裤裆的事,算不得什麽事,压根就不算个事!”
啪!
赵庸一拍大腿,大笑道,“这话说的对呀.....奶奶的,淮西勋贵哪个管住裤裆了?就说当年打下大都城的时候,哪个不是直接拽了宫女,官家小姐,贵族夫人.....撕开衣服就弄?妈的!”
说着,他忽然收敛笑容,“老子没封公,不是因为裤裆,是因为老子不是正儿八经的淮西出来....老子是巢湖的水匪,嘿嘿!”
“黄彬是徐寿辉的手下,陆聚是前元的降将......”
说到此处,他陡然咬牙,“我们卖了一辈子命,终究还他妈的是外人!”
而後,他又是叹息,“昨儿就听说了,你把李太师给捉了。我就知道,我跑不了啦,肯定也要来捉我!”
他又非常突然,狡黠的一笑,“奶奶的,老子以前是水匪出身,老子这侯爵府就是按照水匪的营盘来建的。半个多月前,老子的儿郎就发现,家门口总有不明身份的人,没白天没晚上的瞎转悠!”
李景隆无声一笑,并没有开口去挑破对方的谎言。
李善长已死在镇抚司了,但对外宣称还在审讯当中。
而且涉及的李案同党名单,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
南雄侯赵庸,定是这几天得到了消息,有人在暗中提醒了他。
李景隆不愿意挑破,是因为顾全着这位老军侯的面子。他若是挑破,会有更多的人牵连进来,死於非命。
咕噜!
赵庸灌了一口酒,咬牙道,“你说,老子带着这些儿郎,能杀出去吗?”
李景隆转头,看了一眼院落之中,那些视死如归的老兵们,面无表情的摇头。
“大哥!”
骤然,老兵之中有人大喊。
“莫跟他废话了,咱们吃饱喝足啦,一块杀出去!”
哗啦一下,院落之中,所有老兵起身。
唰!
赵庸摆手,目光直直的盯着李景隆,“他们跟着我很多年了。”
面对着他的目光,李景隆重重点头。
“说我是李太师的同党,我认!”
赵庸继续用力的说道,“我他妈一个庐州人,想在淮西勋贵之中扎根出人头地,不找个靠儿.....能行吗?这些人老子的战功,被人吞了多少?啊?多少老兄弟跟着我,死在江河之中,死在城池之下,不找李太师当靠山,那些兄弟的身後事,怎麽交待?他们白死吗?”
闻言,李景隆默默点头。
“可硬要说我跟李太师一样有谋逆的嫌疑,谁这麽说,我草他妈...”
唰!
赵庸扯开自己的衣领,双眼充血,“老子身上的血,没有一滴是给李太师流的,都他的妈是给老朱家的江山流的!临了临老,要给老子安一个造反的帽子?”
李景隆又是没说话,继续用力的点头。
“老子要是有反心,当初何必投奔了他?”
赵庸低吼着,“落得如此下场,老子不甘心你知道吗?”
“侯爷!”
这时,李景隆开口道,“您的羊腿凉了!”
赵庸手上的力气一松,看着李景隆,“我有儿子!”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