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靠近窗户边的病床,看到躺在床上的患者。
这是一位二十出头的病人。
看到方言和周耀来了,他立马对着周耀打招呼:
「周大夫!」
接着看到方言后,他迟疑了一下,问道:
「方言?」
方言一怔,看向对方的脸。
那病人对他说道:
「我啊,张术鸣!」
「你忘了?我们是初中同桌啊!」
方言脑子里的记忆一顿翻涌,这才和记忆力的某张脸重迭起来。
「哎哟,老同学啊!」方言里面露出笑容来,对着他招呼。
回来这麽久时间,方言除了刚回来那会儿和发小袁红旗还有林蓉打了交道,其他人基本他是没联系的。
就算是他出名了也没见到有人找他,这还是第一次遇到。
「你这什麽情况?」方言对着张术鸣问道。
「我肾炎,今年三月底病退回来的!」张术鸣对着方言说道。
方言看他面色发黑,脖子处特别黑,像是没洗乾净似的。
张术鸣对着方言说道:
「回来前我就听到你的消息了,结果这边说你不接诊,我只好到这边来看了,结果看了好几次都没看好……」
说完他注意到一旁的周耀,马上纠正道:
「周大夫,那什麽,我不是说你不是啊……之前不是您接诊嘛……」
周耀尴尬的挠挠头,说道:
「这事儿赖我也没事儿,确实是我们这边没治好。」
方言说道:
「你说说到底是怎麽回事吧?」
「我二月份的时候在乡下干活的时候,突然感觉脸上发紧,然后腰酸痛,尿也多了起来,当时我以为是累到了,结果休息了一周还是没好转,于是就到当地的医院看病,然后医生检查后,说我尿常规有问题,尿蛋白三个加,说是肾炎。」
「当时我还挺高兴,就直接办了病退,三月底就回来了。」
「回到城里后我就看病嘛,也一直都在协和看病,结果这个蛋白尿治疗了检查一个加号,过几天又变成三个加号,老就是好不了,上厕所也是泡沫蛋白尿。」
「西医的理化检查,说我蛋白尿常在增减,但不能消除,肾的功能没恢
复,蛋白尿常常出现。」
「说是现在还没事儿,但是拖久了就麻烦了。」
方言听到他这话,对着周耀说道:
「周主任你们都用了哪些治疗方法?有医案记录吗?」
周耀说道:
「有的!」
说完他就把一个本子递给了方言,上面就是历次张术鸣的治疗医案。
方言快速翻看着医案,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各项指标:尿蛋白+ 3丶红细胞少许丶血沉 35mm/h……用药记录里,强的松丶环磷醯胺的剂量调整了三次,每次减药后蛋白尿就会反弹,像块粘在鞋底的口香糖,甩不掉又处理不乾净。
「我们尝试过激素冲击,也用了免疫抑制剂,」周耀在一旁解释,语气里带着无奈,「每次指标刚降下来,他一劳累或者感冒,立马就反覆。这次本来打算给他做肾穿刺,不过病人有点抗拒。」
「不做是对的。」方言说道。
方言在「肾穿刺」三个字上轻轻敲了敲:「这穿刺现在做,弊大于利。」
周耀愣了愣,刚要问为什麽,就听方言继续说道:
「这情况,从中医看是『脾肾两虚』,气血本就亏着。肾穿刺看着是个小操作,可毕竟是破了肾体的,就像给漏雨的屋子再捅个窟窿,现在最重要的是补漏,不是撬开瓦片看里面烂到了哪一步。」
方言其实没说,穿刺这个东西,他见过很多穿刺过后出问题的病人,特别是癌症病人。
2020年华西医院诊疗团队,就发表过一篇关于穿刺增加胸膜局部复发风险的论文,他们从庞大的医案资料库里,筛选了八项研究进行了专门的解读,发现了绝大多数的医案,都发现这种穿刺活检确实会带来更高的复发率。
而且这个研究在2017年的国外就已经有人做过统计了,并且发表在了当年七月份的医疗杂志上,在这份研究里,纳入了392名癌症患者,一组直接做手术,一组穿刺完了再做手术,后面就发现哪些穿刺组的复发率比较高,在百分之九的样子,未穿刺组在百分之二,穿刺组的局部复发率在百分之十九,非穿刺组的局部复发率在百分之八。
用简单的话来说,这玩意儿就像是捅马蜂窝似的。
但是西医要做基因检测就必须穿刺,要不然就没法开靶向药,这就让选择西医的患者很无奈了。
有些架不住医生说风险很低,然后就做了。
至于后面是好是坏,就只能看自己运气了。
中医反正是不推荐这种损伤身体的检查方式。
周耀本来还想说两句,但是想到自己是请方言过来擦屁股的,他也只能老老实实闭嘴,想看看方言到底怎麽做。
方言放下医案,然后来到了张术鸣的床边,先看了看他身上的部位的黑色。
然后对着他问道:
「这是患病过后才有的吧?」
张术鸣点头:
「嗯,是后面慢慢长出来的。」
「行,舌头吐出来我看看。」方言点头对着他指了指嘴。
张术鸣听话的伸出舌头来,方言看了下,发现舌面胖大,边缘带着明显的齿痕,苔白腻得像蒙了层薄霜。
「这就是典型的『湿浊困脾』,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源,现在脾运化不动水湿,肾自然跟着受累。这时候做穿刺,等于在虚损的底子上再添道伤口,邪气顺着针道往里钻,往后想补都难。」
方言这话就是对着周耀说的。
张术鸣听到方言这话,庆幸自己的选择。
周耀眉头拧得更紧:「可不明病理类型,用药总像摸黑走路……」
「摸黑走路也比跌进沟里强。」方言接过话茬,然后对着周耀继续说道:
「他这病,根源不在肾的『器』,而在气的『用』。你看他脖子这圈黑,中医叫『黑疸』,是肾气不化丶湿毒郁于肌肤的证象,用激素压着指标没用,得先把脾肾的气提起来。」
说完后,方言又摸了一下脉。
脉来沉细,尺脉无力。
方言收回手指,拿出纸笔,然后发现没墨水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
他转身对周耀道:「周主任,借支笔用。」
周耀连忙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钢笔递过去。方言走到床头柜旁,拿起张处方笺,写了起来:
「黄芪三十克,党参十五克,白术十二克,茯苓十五克……」
每报一味药,他都抬眼看向张术鸣,像是在确认什麽:
「你这脉沉细,是气虚;尺脉弱,是肾亏。黄芪得用炙的,温阳补气才够劲;加些芡实,固肾涩精,正好对付你这蛋白尿。」
写到最后一味药,他顿了顿,特意加重语气:
「萆薢,要炒过的,去湿浊的力气才足。」
方子写完,他对摺递给周耀:
「每天一剂,水煎两次,早晚温服。记住,药渣别扔,晚上趁热泡脚,能帮着把湿气往下引。」
周耀接过方子。
这时候张术鸣声音微微发颤问道:「方言,我这病……能好利索不?」
「放心吧。」方言笑了笑,然后看到他床头的搪瓷缸,打开一看,发现居然是咸菜。
「你这病还吃咸菜?」方言惊讶了。
张术鸣脸一红:「食堂的菜太淡……」
「从今天起,咸菜丶腌肉丶酱豆腐,一概不许碰。」方言语气不容置疑,「你这肾现在跟筛子似的,盐吃多了就是往窟窿里撒沙子。想吃有味的,让家里给你带点新鲜的菜,口味淡一些。」
开完药过后,方言就对着周耀说道:
「好了,没事儿我就先走了,您注意观察疗效。」
周耀听到后,点了点头。
方言接着和张术鸣告别,接着就出门回家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孟济民已经把曾万里的孩子带过来了。
陪同的还有曾万里的妻子,有趣的是她居然和大舅哥一家人还认识。
这下就都是熟人了,自然孩子和家长也都放开了。
带来的孩子叫曾毓寻,今年九岁,1969年生人,方言差点听错成某位电池大佬的名字,反覆确认后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接下来方言就开始做饭了,老孟也过来帮忙,毕竟是他师父要来嘛,当然是要表现表现了。
老爷子喜欢什麽他也知道,直接就着方言这里的材料,给方言报了好几个菜名,这也没啥难度的,方言直接就开始操作。
等到上午十点半的时候,安东在外边提醒方言:
「师父,时间到了,咱们去车站接人吧!」
方言看了一眼手表,表示:
「好,马上!」
接着就和老孟一起出去了,厨房里就让大姐和小姨子盯着火就行了。
刚要出去,老丈人就来了。
说道:
「我也开车一起过去接他!」
自己开一辆,安东开一辆,这就两辆车了,老丈人还去。
方言一听乐了,说道:
「那咱们乾脆组个车队过去接人好了,还气派!」
结果老胡听到后,立马答应:
「好啊!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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