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栽种着大片竹林,环境清幽静谧,枝叶间隙中隐约可见飞檐翘角。
管家走上前推开门扉,伸手示意。
「小姐,请。」
闾霜阁抬腿走了进去。
楼阁足有三层,每一层的墙壁上都安置着书架,上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除了诗词经史之外,还有佛丶道丶医丶农丶数……甚至还有各个门派的修行功法。
数丈长的卷轴从穹顶垂落,墨色字迹在素绢上蜿蜒如游龙。
身披大氅的妇人坐在窗边,手中端着一本书籍正看的入神,就连闾霜阁走到近前都浑然不知。
「咳咳。」
闾霜阁清清嗓子。
亓迎蓉听到声音,抬头看去,顿时愣住了。
「霜阁?」
「娘。」
闾霜阁扯起一抹笑容,「有没有想我?」
亓迎蓉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万年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些动容,嘴角微微颤抖,眼底似有雾气蒸腾。
「你这丫头,怎麽也不提前传个消息回来,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亓迎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略带嗔恼的说道。
「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闾霜阁嬉皮笑脸道。
「我看你是不想被你爹知道吧?」亓迎蓉瞪了她一眼。
闾霜阁表情微僵,默然无言。
亓迎蓉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疙瘩,否则当年也不会跟着长公主跑到南疆去……但是你要知道,身处在你爹的位置上,很多时候是没有选择的……」
「有的。」
闾霜阁低声道:「只是其他选择不符合他的利益罢了。」
亓迎蓉摇了摇头,这对父女俩多年心结,不可能三两句话就解开的,索性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南疆事态如何?」
「还算平稳。」
「长公主也回京了?」
「嗯,刚刚去了宫里。」
闾霜阁拎起茶壶,掌心元炁涌动,已经冷掉的茶水变得热气腾腾,将茶汤注入了盏中,「娘,喝茶。」
「嗯。」
亓迎蓉放下手中书籍,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
「您看的这是什麽书?怎麽连个名字都没有?」闾霜阁见封面一片空白,出声询问道。
「杂书罢了,还未刊刻出来,目前只有抄稿。」亓迎蓉说道:「写的还算有点意思,虽然俗了点,但世态人情刻画的很深刻。」
闾霜阁清楚,以亓迎蓉的眼光,能给出这种评价,足以说明这书的质量了。
「更有意思的是这书的作者,是天麟卫的一名武官,如今在城里的名气可大的很。」亓迎蓉说道。
闾霜阁好奇道:「天麟卫?叫什麽名字?」
「陈墨,他爹是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你常年不在京中,应该没听过……」
看着闾霜阁略显僵硬的表情,亓迎蓉话语微顿,眉头皱起,「你认识他?」
闾霜阁嗓子动了动,说道:「今日恰好见过一面……」
她将裕王府发生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只是隐去了陈墨身怀龙气,以及楚焰璃要收他当面首的事情。
亓迎蓉听过后哑然失笑。
闾霜阁说道:「您也觉得陈墨的行为有些冲动?毕竟楚珩是皇室宗亲,哪是那麽好对付的……」
「我笑的是楚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麽。」亓迎蓉放下茶杯,说道:「既然陈墨说了,要将楚珩打入诏狱,那就一定可以做到。」
?
闾霜阁愣了一下,说道:「他确实有些背景,但也不至于此吧?」
「和背景无关。」
亓迎蓉摇头道:「你可知道陈墨最近都办了些什麽案子?」
她手指敲击着桌面,慢条斯理道:「破获赤砂案,将户部侍郎拉下马,斩杀化形魔蛟,救下灵澜县丶临阳县数十万百姓,十大天魔杀了两个,前段时间还弄死了一个宗师境大妖……」
「这还是仅仅只是一部分罢了。」
「相比之下,对付一个世子,对他来说有什麽难度?」
闾霜阁嘴巴微微张开,神色满是不敢置信。
她只知道陈墨深得东宫青睐,却不知能力竟强到这种地步!
方才亓迎蓉所说的这些案子,随便拿出来一桩,都够在功劳簿上躺一辈子了!
亓迎蓉继续说道:
「除了办案之外,短短数月,他便从六品突破至四品,并且还精通丹道和阵法,不说宗师,起码也有个大师水准。」
「他设计的小衣在全城盛行,赚的盆满钵满。」
「如今甚至还写了话本,从这内容来看,只要刊刻发行,绝对会风靡一时……」
「……」
闾霜阁表情也从惊讶逐渐变得呆滞。
她自诩天赋不低,可和陈墨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难道他真是生而知之不成?」闾霜阁喃喃道,已经开始有点怀疑人生了。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亓迎蓉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每个时代,都会有个不讲道理的妖孽出现,比如天枢阁道祖,再比如大元的开国圣祖……这种人受天命垂青,裹挟大势,拨乱反正,但凡挡路者都会被碾的粉碎。」
想到陈墨身怀龙气,又得到了兵主传承,闾霜阁若有所思道:「所以,你觉得陈墨就是这一代的应命之人?」
亓迎蓉摇头道:「不到最后谁能不能确定,但起码现在看起来很像。」
闾霜阁又问道:「那裕王府真的会倒在陈墨手里?」
亓迎蓉轻笑着说道:「一羽压山,非力之强,乃势之沉……裕王府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看似屹立不倒,可若遇山崩之势,哪怕只是一根羽毛,也能轻易将其压垮。」
「更何况,陈墨可不是什麽没有分量的羽毛,而是开山之斧……」
闾霜阁陷入沉默。
书阁内安静了下来。
许久过后,闾霜阁出声问道:「那他呢?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吧?」
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闾怀愚。
「你爹打算让陈墨给太子当伴读。」亓迎蓉说道。
「一个武官……当太子伴读?」闾霜阁皱眉道。
「我说了,此人不可以常理度之……喏,这番话也是出自陈墨之口,被你爹誊录了下来,你看看吧。」
亓迎蓉将从桌上的一沓书册中,抽出一张宣纸,递给了闾霜阁。
她伸手接过,看着上面的字迹,一时有些失神。
「治大国若烹小鲜?」
「这人居然还懂治国之道?!」
「长公主看上的这个『面首』,恐怕远远没有她想的那麽简单啊……」
……
……
天色渐晚,月上梢头。
海棠池内燃起了灯烛,光线被水雾折射,好似一层淡黄色的轻纱。
玉幽寒坐在浴池边,双手撑着台面,玉足拨弄着水花。
许清仪已经被她支走了,顺便抱走了那只蠢猫,此时浴室内只剩下她和陈墨两人。
陈墨站在门口,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玉幽寒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站那麽远做什麽?难道本宫还能吃了你不成?」
陈墨嘴角扯了扯,说道:「卑职这不是怕娘娘还没消气嘛……」
「少来这套。」
玉幽寒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本宫要是生你的气,还能让你那般作践?」
说的也是……
上次娘娘不仅让他亲手撕包装,甚至还将户部示郎,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
陈墨走上前来,自觉的坐在娘娘旁边,闻着那沁人心脾的幽香,说道:「娘娘,您不是要洗澡吗?等会水都凉了。」
玉幽寒蹙眉道:「你在这,本宫怎麽洗?」
「娘娘有所不知,卑职除了祖传的足道之外,也十分擅长搓背推油。」陈墨眨眨眼睛,提议道:「要不,卑职给娘娘展示一下?」
玉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