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时，玲兰又回到她一贯的位子。顾婉瑶知道这是多年来的习惯，也不再多说。

昨夜发了烧，顾婉瑶全身肌肉仍隐隐酸痛，巧云拿来清粥小菜让她在床上用膳。用完净口後，宫婢为她简单的洗漱，外头通传颖婕妤求见。

殿内一主三仆齐齐皱了眉头，「不如让奴婢去打发她回去？」玲兰提议道。

「罢了，今日打发了，明日後日还是会来。就看看她要作什麽吧。」顾婉瑶淡淡应下。

颖婕妤入殿便跪伏在床前，「皇后娘娘金安，罪妾...罪妾...」话未几句便抽噎起来，似是语不成声。

顾婉瑶看她演得尽心竭力，心里觉得烦闷「本宫无事，不过你这样一惊一乍的也着实令人不省心。」

听出顾婉瑶的不满，颖婕妤压下心底怨愤，乖巧柔顺地答道「臣妾年轻莽撞，谢娘娘不罪之恩，在礼部上奏弹劾皇后娘娘的当口，实在不该再来增添皇后娘娘烦忧。」

顾婉瑶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她，她刚刚说＂弹劾＂？她不觉得自己有何失德行为，值得被礼部口诛笔伐，难道只是因司甯泽的偏宠日增？

「颖婕妤通天的本领阿。」司甯泽自门外步入，逆光而立，颖婕妤只见他冷厉的目光。

「皇丶皇上万福，臣妾叩见皇上！」颖婕妤内心叫糟，他没想到司甯泽一下朝就往凤宁宫，且无人通传让她毫无准备。

「朕早上才看到奏折，」顾婉瑶眯了眯眼，真的有弹劾的奏折？「颖婕妤马上就知道了，还能拿来打扰皇后休息，朕看你到比较有干预朝政的手段。」

「不丶不，臣妾只是..只是...」上次司甯泽暴怒的模样，在颖婕妤心中留下阴影，心中惶恐，说不出话来。

「真的有弹劾的奏折？」一直沉默不言的顾婉瑶问道，语调平静，心中却已波澜四起。

「将颖婕妤带回去，掌嘴二十，以示惩戒。」憋了一上午的气，司甯泽终於有个小小的发泄口。

「皇上！！皇上，」颖婕妤花容失色的惊叫，「皇上，臣妾有了您的孩子！！」虽然还未确认，但她顾不得了，急需一个免死金牌。

顾婉瑶觉得空气一滞，她好像听到司甯泽怒吼着说“拖下去！”她像是被按入了水中，司甯泽的怒吼声听起来好远好远。

她感觉双肩被抓住用力的摇晃一下，抽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忘记呼吸。她思绪混乱，反手抓着司甯泽的双臂，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刚刚在说什麽？刚刚说...奏折..弹劾...奏折！

「我要看奏折。」她抬起头，直视司甯泽，轻轻地吸了口气，语气坚定：「我要看奏折。」她再次重复道。

「那是他们乱写......」司甯泽试图安抚她，柔声劝慰。

「我要看。」顾婉瑶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坚定，不容他回绝。

司甯泽终究拗不过她，只得示意瑞安去取奏折。等待的片刻，顾婉瑶默然无语，目光微垂，陷入深思。司甯泽则静静地注视着她，似乎想读懂她的心绪。

不一会儿，瑞安恭敬地将奏折呈上，顾婉瑶接过来，将之摊开细读。奏折的开篇引花木兰的故事，暗指她煽动女眷心思不正；接着巾帼计画被歪曲成她意图干政的证据，文中将她近来的创新议案诠释为拢络权力，最终以＂牝鸡司晨丶惑乱后宫＂结尾，指控之语细致如斯。

这份奏折结构严密，词语锐利，字里行间无不指向她的「罪」。顾婉瑶无力地笑了笑，轻轻阖上奏折，将其盖在额上，遮掩自己那微微颤抖的神情。

她未曾想到，仅仅说了自己喜爱的故事，秉承前皇后仁意推行的巾帼计画，会被他人当作攻击她的利器。因为没有想过，所以她全然信任地敞开心扉，说故事的时候，构思计画的时候，没有保留的面对每一个人，现在，每个人都有嫌疑，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背刺她的恶意，四周的温暖彷佛瞬间化为寒风，让她感到一阵恶寒。

司甯泽从她手中抽走奏折，交给一旁的瑞安，挥手要他们退下。他双手捧着她的脸，目光与她相对，声音低柔「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顾婉瑶缓缓摇头。

「後悔推行这一切吗？」

她再次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