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百战沙场 碎铁衣(2 / 2)

右卫沿途聚集不少兵卒,但又被偶遇的兽军咬死不少,一会增,一会减,扛旗不在,无人能举旗聚众,因此直到他们出了东门,也才拉起一队十六丶七人。

快步离城,遁入漆黑。

夜色茫茫,身後的雄城化为发出阵阵凄鸣的庞然大物,压得众人难以喘息,只能闷头疾走。

无月夜,云遮星,右卫见不着前路,只能感觉着手脚的距离与心跳的脉动,有时他会听到漆黑吃掉了几道跳动的声律,但他们都很有默契的不发出任何声响,就算是被逮住而遭分尸的兵卒,也都一声不吭。

偶尔,云雾散开,他们才能再确认剩馀的人数,右卫左右瞧,看见木然的脸孔,哀凄的面貌,还有残破的军装与滴落一整路的血迹,斑斑红腥提供了最佳的追击线索。

他想开口,却发现嗓出不了声,龟裂的双唇,烧坏的声线,让他只能乾瞪。

「止不住血的,留下。」

右卫看着身旁的李叔开口,有些听不太懂。

「其馀,跟着将军。」

右卫看着李叔举刀拦住想再往前的伤兵,有的面露惶恐,有的似在求情。

「留下,我陪你们。」

李叔高傲地抬起头,挡下四人,他们本来恳求的神情,逐渐转回坦然,有的拔刀,有的捡起长剑,然後一同转身,鼓起最後的馀勇,让双脚不再打颤。

「将军,请再前行。」

右卫迈不出腿,张嘴想说些什麽,却仍无音出嗓。

几人直接簇拥者右卫往前,他被架离原地,李右卫回首望着族叔的背影,不晓得亲兵们为什麽还要走,不晓得为什麽他们都想让自己活下去,一个个,都把那沈重到窒息的未来,交到他手上,而他,甚至没办法用双手来接。

他甚至,甚至??

都不晓得自己还有没有办法??拔刀。

自从响应兵役後,不,从参议说他的右手被斩後,到守城,到典皓与熊将对阵,到城破,他都没有拔过刀。

一次也没有。

乌云又蔽空,黑暗再遮眼,右卫紧紧握着兵符,踉跄前行,双脚如铅重,他不晓得,他还能再撑多久。

忽然,身後传来嘶吼。

「人在!」

「堡在!」

仅仅只有断後五人的呐喊,在黑夜里,却重重的,重重敲击剩馀十人的心脏,他们本来已经麻木丶绝望丶死寂的脸孔,像是触电般,有了一丝的活性。

那一丝鲜活,挤压着他们的胸腔,鼓动着他们血气,点亮了??他们狠戾的双眼。

右卫看着那一双双爬满血丝的瞳孔里,映着好几个自己,每一个,脸上都写满了滔天的愤恨。

他蹒跚的步伐,渐渐踩稳,摇晃的身躯,逐渐坚毅,已经乾枯的灵气,毫无生气的丹府,突然大量的,凶猛的,飞速的,不断灌入灵气。

右卫,左拳松开,把兵符塞到怀里,握上了刀柄。

他可以拔刀,他知道,现在的他。

不,以後的他,每一刀,都能直接砍死妖将。

妖将有三。

中路熊将,上路虎将,下路狐将。

城破的消息,透过苍鸢飞快传递,使得它们本来白日要攻城的计画立刻暂停,转而调往铁岩城移军,巨阙与铁岩中间是高山横叠,赤崁与铁岩中段则有水泽泥沼,因此从铁岩城入楚是最快且最便之径。

兽军一动,守将便按计行事,为日後全歼三路兽军而准备。

冠军大将,准备移防後撤,北军将一直跟在兽军後方,直到入了二线五城,才会拉起铁锁,让兽军有进无回。

归德大将则是要北上布防,南军要重新打造一线三城的防御,也就是在兽军撤离铁岩城後,他们得接手该城,并收拾残骸,再建雄城。

而此时的怀化大将,已领军东进一百二十里,为强行军。这等速度,必有掉队者,但脚不能停,他看着从身後飞来的雁群与野鸟在晨光中振翅,便知道,城,应是破了。

他们,还得行军三日,才能抵城。

若一切顺利,大都护此时已拿下郢城。

若按照计划,军师此时已经殉城。

若无意外,兽潮入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