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崔公望省楼(2 / 2)

崔日知闻听此言后便也没再多说什麽,摆手示意群僚散去,然后又将张岱引上堂后那座望省楼去。他一般待在太常寺的时候,都是在此楼中办公或闲处,并召见下属丶会见同僚。

张岱跟着上楼来,向外一望果然视野开阔得很,不只北面的尚书省诸司,就连左右的大理寺丶光禄寺等诸官廨,还有东城外的市井坊间都尽收眼底。

只可惜崔日知还是没有太过胆大包天,楼宇西面的墙没有开窗,否则都有可能直接眺望到东宫,可见这家伙也是知道红线在哪里。

登上楼宇坐定,崔日知又上上下下打量张岱几眼,一脸满意的说道:「宗之风采卓然,我家亦有一同字少徒,你两不相伯仲,未知你祖父拟字时是否曾有联想?

寺中本有另一协律郎马利征,老态佝偻丶不堪入目,宗之入事后持麾节乐丶有预盛典,朝中群徒终安敢再嘲我太常无人?」

博陵崔氏有崔宗之,乃是故宰相丶齐国公崔日用之子,便是杜甫诗「宗之潇洒美少年,举斛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的那个玉树临风的崔宗之。

张岱倒是不曾见过崔宗之,但听崔日知这麽说,却还是有些不服气。他虽然不常挂在嘴边,但也自以为俊美无俦,而且这个字也不是追拟崔宗之所作,他本来明明是想叫张昌宗的!

不过当听到崔日知又嘲讽另一名协律郎的时候,张岱心里暗下决定来日若想在太常寺丶在官场混下去,还是得远离崔日知这上司,估计他爷爷身上有不少仇恨都是因为跟崔日知做朋友而拉起来的。

崔日知将张岱叫上楼来倒也不是只为的夸帅小伙儿,他在自己案旁箱笼里翻找片刻,然后翻找出几卷文籍出来摆在案上,并又对张岱说道:「你少年初仕,难免好奇心重,诸事皆欲染指。但一些庶务满足好奇则已,不必过深涉入。

供职太常,你祖父应该也曾告你来日驾归西京仍有大礼需作,眼下百司虽仍滞留洛阳,但礼乐诸事也应开始置备。

祭祀典章,不同俗乐,你要从头学起,来日才能争取有所表现。此中卷集,皆往年太常诸任所作礼乐辞章,你携去演习,争取尽快能和雅乐篇章!」

张岱日前参加制科考试时写了整整十首不同风格的声辞,多是乐府曲章,但却并不属于真正的礼乐。

唐代真正的礼乐是《十二和》,祭天地丶告宗庙丶朝集大飨丶册皇后皇太子丶祀先农丶皇太子释奠礼等等比较盛大的典礼,都要用到《十二和》当中不同的篇章。

典礼用舞则分为文舞《治康》丶武舞《凯安》,凡有事于南郊丶奉舞太庙,唯用此二舞。又有《七德舞》丶本名秦王破阵乐,《九功舞》本名功成庆善乐,前者不入雅乐,后者不可降神,故郊庙唯用二舞,其他更低档次的礼事丶如诸帝陵庙则杂用别舞。

因此太常礼乐唯《十二和》与《治康》《凯安》二舞,其馀尽属燕乐俗乐。太常官员想要获得非凡的表现,就要在这礼乐范畴内用功才是正途,其他方面表现再优异也只是幸途。

张岱倒是不排斥幸途以进,可问题是眼下正途就有一个难得的机会,当然还是得走大道正途。

崔日知眼下叮嘱自己的也是真东西,太常寺尽管职权范围比较广泛,管理的人事也比较多,但最重要的工作还是要搞好典礼礼乐。其他的事情无论做多少,都只是事务性的内容,只有苦劳丶没有功劳。

「多谢大卿赐教,下官一定谨记教诲,尽快熟悉编演雅乐篇章。」

张岱连忙又向崔日知深揖道谢,然后两手接过他给自己挑选的那些优秀的太常雅乐篇章。

当他略一翻看这些篇章标题,发现其中大部分都是张说所领衔的集贤书院所编拟,太常寺本署编写的也有,诸如前太常少卿贺知章等。

这让张岱越发坚信自己这是一头扎进舒适区了,他爷爷留下的这些荫泽真是让他感受不到一点外边的大风大浪啊!

张说一代就已经给子孙奋斗下了如此丰厚的荫泽,那些传承数百年之久的世族人家又占了多大的便宜也可想而知。

他们与寒门子弟仕途难度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就这还逐渐的被时代所淘汰,可见搞小圈子精饲料猛喂出来的也都是流水线上的残次品,看着似乎膘肥体壮,但却不具备长期的竞争力。

张岱一边欣赏着他爷爷奋斗出来的荫泽,一边感叹名门多废物,自己还是得主动进行更多更艰巨的挑战,才能避免被这安逸的仕途所腐化丶最终沦为啃食冢中枯骨的庸碌之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