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布局,倭国有很多银山
「此事,到此为止。」
坐在上首的崔钰书话音未落,手中的青瓷茶盏便重重落在红木案上,「哐当」一声脆响,震得满桌茶点微微颤动。
厢房内原本压抑的议论声瞬间消散,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他,连方才怒砸碗盘的白发老者荀嵩,也停下了捶打桌面的动作,怔怔地看向这位博陵崔氏的掌权者。
「崔公,为何!」
荀嵩最先反应过来,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颤抖,语气里满是不甘。
「温禾那小贼三番五次折辱我荀氏,珏儿至今还在刑部大牢里受辱,怎能就这麽算了?」
他实在无法接受。
荀氏世代簪缨,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崔钰书抬眸,深邃的目光落在荀嵩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春闱在际,这才是关乎士族根基的大事。」
一句话,让厢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皆是心头一凛。
是啊,春闱在即,这是士族选拔子弟丶巩固朝堂势力的关键时机。
若是此刻为了荀珏的事与温禾死磕,惹得陛下动怒,进而迁怒于整个士族,影响春闱录取,那才是因小失大。
「可那珏儿他……」
荀嵩仍不死心,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他怎麽能眼睁睁看着荀氏最有天赋的后辈,在牢里蹉跎时光,甚至可能落下终身污点。
「老夫会让人帮他出来的,这本就是构陷,即便是要关,也关不了多久!」
「这一次是他辜负了老夫的信任,如此,便当做小惩大诫吧。」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众人的反应,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宽大的袍袖扫过案上的茶盏。
脚步声沉稳地朝着厢房门走去,推门丶离去,动作乾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厢房内的众人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复杂。
有对崔钰书决断的认同,也有对士族低头的无奈。
见崔钰书已然离开,他们也没了继续争论的心思,纷纷起身,对着荀嵩拱手告别,脚步匆匆,仿佛多待一刻,就要被这压抑的气氛困住。
没多久,偌大的厢房内便只剩下荀嵩一人。
他呆呆地坐在椅上,看着满地狼藉的碎瓷片,又想起崔钰书的话,胸口的怒火渐渐被无力感取代。
冬雪消融,春风拂过庭院时,高阳县府的迎春花率先绽了满枝。
嫩黄的花瓣缀在细枝上,像撒了一地碎金,清晨的露水滴在花瓣上,映着晨光格外亮眼。
温柔天还没亮就醒了,踩着小碎步跑到院子里,一眼就瞧见了那丛迎春花。她兴冲冲地蹲在花前,小心翼翼摘了几朵开得最艳的,攥在手心要去给温禾看。
可刚跑上正屋的台阶,她脚下一滑,「啪嗒」一声摔在台阶上。
手心的迎春花散了一地,有的还被踩了一脚,蔫蔫地贴在青砖上。
温柔愣了愣,刚要伸手去捡花,突然觉得嘴里一阵发麻,她抬手摸了摸,指尖触到一颗松动的牙齿,再一抿嘴,那颗牙竟直接掉在了手心里。
「哇!」
一声响亮的哭嚎瞬间划破了宅院的宁静。温柔举着那颗小小的牙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一边哭一边往屋里跑:「阿兄!阿兄我牙齿掉了!我的牙没了!」
正在书房看书的温禾听见哭声,连忙放下书卷跑出来,只见温柔满脸泪痕,手里攥着颗带血的小牙,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一旁的小梅吓得面无血色,连忙跪下来请罪:「小郎君恕罪!是奴婢没看好小娘子,让她摔着了!」
温禾先蹲下身,接过温柔手里的牙齿,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问:「摔疼哪里了?除了牙齿,膝盖疼不疼?」
温柔抽噎着摇头,指了指地上的迎春花:「花……花也掉了……牙也掉了……」
「没事没事,」
温禾帮她擦了擦眼泪。
「牙齿掉了还会再长出来,迎春花谢了还会再开,咱们不哭了好不好?」他转头看向小梅,语气平和。
「不关你的事,是她自己跑太快了,起来吧。」
可小梅依旧满脸不安,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小郎君,是奴婢失职,您罚奴婢吧,不然奴婢心里不安!」
温禾拗不过她,只好说:「那便罚你半个月月奉,下次多留意些就是了。」
小梅这才谢了恩,起身去收拾地上的残花。
这边刚安抚好温柔,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恪背着个小包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嘴里还喊着:「小柔妹妹!医者来了!医者来了!」
他身后跟着个背着药箱的老医者,也是跑得满头大汗,显然是被李恪催得急了。
老医者进门就往屋里冲,以为是出了什麽急症,直到看见温禾抱着哭唧唧的温柔,才愣了愣:「敢问……是哪位病患?」
「是小柔,她摔了一跤,牙齿掉了。」
温禾解释道。
老医者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放下药箱,上前查看了温柔的口腔,又摸了摸她的牙龈,最后说:「姑娘这是换牙,正常得很,不是摔出来的毛病。」
他顿了顿,看向温禾,试探着问:「额……可要开些止血的药?或是补气血的方子?」
温柔连忙捂着腮帮子摇头,声音还带着哭腔:「不吃药!药苦!」
温禾也摇了摇头,转而问:「她刚才摔在台阶上,膝盖可有事?您帮忙看看。」
老医者蹲下身,掀起温柔的裤腿。
只见膝盖上乾乾净净,连点红印子都没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温禾和李恪,语气带着几分感慨:「长安城里从医之人本就少,老夫平日里要应付街坊邻里的头疼脑热,还要去坊市署当值……」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压根不算病,就别浪费有限的医疗资源了。
言外之意,小丫头除了丢了颗换牙期的牙,其他一点事都没有。
温禾听得有些尴尬,瞪了一眼旁边的李恪,连忙让小厮送老医者出门,还多给了些诊金当赔罪。
老医者走后,温禾抱着温柔坐在藤椅上,耐着性子哄了好一会儿丶
又是许诺给她买新的蜜饯,又是说要把掉的牙齿好好埋在迎春花下,小丫头才渐渐止住抽泣,眼眶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以后走路慢些,别再跑这麽急了。」
温禾笑着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脸,指尖触到她缺了颗牙的牙龈,又放轻了力道。
「这次幸好没摔着脸,要是把你这小脸蛋磕破了,往后可怎麽美美的?」
温柔吸了吸鼻子,乖乖点头,小手紧紧攥着温禾的衣角,声音还有点哑:「阿兄,我知道了,以后不跑了。」
温禾又陪她聊了会儿天,看着她眼神渐渐亮起来,才把她交给一旁候着的小梅:「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再到处乱蹿,要是想吃点心,就去厨房拿刚蒸好的枣泥糕。」
小梅连忙应下,牵着温柔的小手往内院去了。
不多时,温禾换了身轻便的青色圆领袍,带着管家周福,径直往后园走去。
那里是他专门辟出来的工坊,平日里雇来的工匠都在这儿制作玻璃和香皂。
刚走到院门口,就见一群穿着短打的工匠围坐在石阶上歇着,见温禾进来,众人连忙起身,齐齐躬身行礼:「见过小郎君!」
「诸位辛苦了。」
温禾摆了摆手,语气温和。
「元日让大家回家团聚,歇到今日才复工,耽误了些时日,往后还要劳烦各位多费心。」
工匠们连忙说「不敢」。
他们都是温禾从市井里招来的手艺人,以前要麽找不到活计,要麽被作坊主克扣工钱,如今在高阳县府做工,不仅月钱足,管吃管住,连冬日里的炭火都给得足足的,早已把温禾当成了恩人。
「今日是复工第一天,我给大家准备了开工钱。」
温禾转头看向周福,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
周福连忙上前,打开随身的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串串铜钱,铜光闪闪,格外亮眼。
「小郎君吩咐了,给各位每人十贯钱当开工赏,晚上还在膳房备了酒肉,大家好好吃一顿,明日再卯足劲干活!」周福提高了声音,把话传遍了整个院子。
工匠们顿时眼前一亮。
十贯钱,抵得上他们平日里一个月的工钱了!
当然,也就只有在这里,一个月才有这麽多的工钱。
若是其他处,只怕一年到头也赚不到两三贯钱。
他们这些入了匠籍的,家中也没有田地,只能靠着手艺吃饭。
以前是饥一顿饱一顿,而现在顿顿有肉,家里孩子还有新衣穿了。
如今小郎君竟然又给了这麽多。
人群里瞬间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随即所有人都激动地看着温禾,脸上的喜悦根本藏不住。
「多谢小郎君!小郎君仁善!」
众人再次躬身,这次的行礼比刚才更恭敬,连腰都弯得更低了。
温禾看着他们的模样,心里也暖了几分,又补充道:「大家好好干,等过段时间忙完这阵子,你们要是愿意,就把家里的孩子接来府里,我打算在府里开个私塾,请个先生来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学些道理,咱们做手艺的,也不能让孩子一辈子目不识丁。」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工匠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们这些底层手艺人,一辈子都没敢想过能让孩子读书。
在长安,私塾先生的束修贵得吓人,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能认几个字就不错了,哪敢奢望正经上学?
要不是小郎君开的那个书铺,他们连书都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