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雷劫云团散去,危机感也消失一空。
结束了。
他再看着天空中的那个人影,目光也复杂了起来。
这场截杀从始至终似乎都在狱组织的计划中,这一想,这麽顺利好像也能理解。
但季云看着突然从狱组织首领变成自家大伯的那个人,心头思绪万千。
没等他多想,天空中雷云散去。
季淮海也落在了地面上。
陈长卿和黄半仙四人收拾了一下战场,示意了一下,就凭空消失在了结界里。
一片狼藉的高速路上,只有季云和花铃,和季淮海三人。
季云知道他一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和花铃对视了一眼,就走了过去。
季淮海此刻像是透支了所有生机,连站立都办不到。
他盘膝坐在了地上,手中拿着仙剑【平陆】,身边是【奇棺兵冢】。
他摘下了黄金面具,露出了「邢卫东」那张脸,安详而平静。
这一刻,季云不知怎麽看着,这张脸的五官都觉得和自己老爸有点相似了。
他直接问道:「您...真是大伯?」
「嗯。」
季淮海点带你头,看了一眼季云,又打量了一下花铃,脸上难掩慈祥的笑意:「都长大了啊。」
虽然三人见过好几次了,但这一次,是第一次以亲人的身份相见。
毫不夸张地说,他是看着两人一点点长大的。
花铃恭敬而认真地招呼道:「大伯好。」
季淮海眸光就浮现着追忆,笑道:「小铃,你出生的那天,我还在寨子和你父亲里喝酒呢。一晃都二十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这语气里有着无尽的叹息,仿佛人走到尽头,回望这一声。
季云听着一。
因为花铃姐被三叔收养的时候都好几岁了,大伯竟然是看着她出生的?
花铃也意识到眼前的人可能是当世唯一完全清楚自己身世的人,便问道:「大伯,我是..:
季淮海知道她要问什麽,直接道:「你是苗王山九的女儿。黑苗一族的圣女。」
说着,他又多说了一句:「你父亲是我的结拜大哥。无论如何,你叫我一声大伯,也没错。」
果然。
虽然两人从之前的信息猜到了七七八八,可当他们听到亲历者说出来的时候,还是难掩震惊。
花铃眸光轻颤,显然眉心不平静:「那当年...发生了什麽?」
她知道「黑苗之乱」,但她对被收养之前的经历已经完全没记忆了。
现在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她也想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麽。
季淮海显然没有再隐瞒的意思,直言道:「你三叔应该给你说过一些。不过他的身份,有些话也不方便说。而且当初他战死在了前线,有些事情确实也不知道。」
他没想把仇恨继承下去,但这个注定在历史中都会被涂抹的秘密总归是还需要有人知道的。
他继续说道:「二十年前的『黑苗之乱」其实有时代的原因...有些人被蛊惑了...内部也有问题,比如那『王主任」...当然,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也查到了真相。最重要幕后实力,是启示会的境外势力勾结了前朝馀孽...当年就是他们一手炮制了那场『巫蛊之乱』,才导致了冲突...虽然我和山九,还有你的三叔他们都竭力想避免冲突加剧...但最终还是没能阻止...」
北男季云和花铃听得眉头紧皱。
和三叔说的差不多,当年的黑苗之乱就是被有心人挑拨离间,才发生的流血事件。
不过大伯知道得更详细。
前朝馀孽和启示会内外勾结,这才导致惨剧发生。
季云听着脑子里也在不停推演,他发现当年的局面,无论如何似乎都无法阻止。
敌对渗透太多,内鬼已经强大到能干预决策,这就不是个人意志能扭转的了。
仅仅是听着大伯的话,两人都感觉到了一种「无力回天」的绝望感。
季淮海继续道:「其实,我也是749局最早的一批成员...我受组织秘密培养,十七岁从天才班毕业,奉命接触黑苗一族...那时候山九还不是苗王,我们脾性相投,最终成了拜把兄弟,我也把黑苗一族当成了家人...」
季云和花铃听明白了。
原来大伯也是官方的人。
但这身份哪怕是现在,外界都没人知道,
季淮海把当年那段尘封的真相说了出来,「当年我和山九都是动乱名单上的『贼首」...所以,我们都必须死。但我知道他们错了,所以一直在试图挽回。我的上级虽然信任我,但当时他的话语权无法影响决策...而且山九太多族人被杀,已然无法回头。他也杀了很多人..:」
季云和花铃听着那简单的描述,字里行间,却看到了户山血海。
季淮海又道:「我不愿意双方任何人在陷入杀戮矛盾中。本来有机会调停的。可惜被叛徒出卖,再次被人挑拨,被大军围剿...我没有反抗,死在了约定谈判的地点...」
卧底从来都不是一个,一定是很多。
大伯也被出卖了。
季云也才知道,二十年前,大伯也死了?
可是,为什麽他现在还在这里?
而且葬八门的人都短命,按理说大伯也应该活不了这麽久的。
很显然有特殊原因季淮海说了出来:「本以为我死了,对我来说,就结束了。可山九把我的尸体抢回去了...而那时候在谈判上动手,上头已经下令彻底围剿了。黑苗族人的处境也非常不好,他们被包围在了山里,也就是借着毒瘴拖延了一些时间...后来我复活了。」
「小玲,你们黑苗一族传承有『三仙蛊』。你父亲山九就融合了【仙巫蛊】和【仙蛮蛊】两种仙蛊,成了巫蛊第一人,甚至是术道第一。当年那位天师府那位老掌教天师,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父亲为了救我,把【仙巫蛊】植入了我体内。这就是我活到现在的原因...」
「其实真要说,你父亲完全有实力冲出重围,逃往南疆十万大山的。但那样一来,有些事情就完全无法调和了。必然是无休止的追杀..」
「他没被仇恨蒙蔽双眼,而是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所以,知道大势不可逆,他妥协保全了最后一脉族人。但作为苗王,他必须得死。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也想到.::
「事后上头也发现了问题,所以这些年也逐渐在排查内部的问题..:
「小玲你的档案,还有你三叔的档案,也是我们封存起来的。」
说到这里,当年的故事就差不多讲清楚了。
季淮海说的很委婉,那场黑苗之乱,决策层确实有很多不光彩的地方。
季云也完全听明白了。
三叔的复活,真和这位大伯有关系。
难怪之前自己父母在信中隐晦地提及了三叔的复活有一些不能说的原因。
现在看来,似乎就和大伯和某些高层布的局,为了今天留下的一些暗手。
当年的事情,确实是非人力能扭转。
所以,某些高层就只能布局未来,才有了现在。
那种「卧薪尝胆」,执棋手下一步看几十手的沉稳,确实听则就让人觉得精妙。
不过季云听着总感觉心中得慌,
现在看来,自己季家的长辈们,还都是行得正坐得端的人。
大伯丶三叔都为组织拼过命,付出过命,还要受那麽多的指着,顶着各种污名。
这委屈可不是年轻人能承受的。
季云看着眼前大伯油尽灯枯,也眉头一皱,问道:「大伯,那你为什麽...」
他想不明白,二十年前就死过一次了。
现在为什麽还又感觉要豁出性命,完成这这些事情?
季淮海当然知道他在想什麽,摇摇头道:「我本来就已经死了。这二十年寿命是山九用仙蛊借来的。何况,没有今天的事儿,我也活不了多久了...的牵扯的那些因果,也一定是要有一个了结的。我也必须得死。这次事件的一切因果,都会牵扯在我身上,就在我这里断。我不死,狱组织必然暴露。」
季云也眉头拧川,心中不解:为什麽要这样?
会不会付出得太多了?
季淮海知道他很多东西想不明白,再次道:「这事儿不是简单的家国雠恨那麽简单。灵气复苏,这是最好的时代。」
季云再次听到这话,目露思索。
两者有关系?
季淮海知道这话太跳脱,难以理解,又问了一句:「你知道为什麽我之前能看破那王主任的『
时间回溯」吗?」
他自问自答:「因为,戴上面具之后,神性压制了人性,我看到了天道。用现在科学的角度去解释就是,我的境界,让我站在了『观察者」的视角,看到了整个宇宙的运转。」
说着他补充了一句:「刚才我入地仙境,看懂了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东西。但我无法给你解释我看到了什麽...不过你只需知道,我现在的修为,已经能『户解」。死亡对我来说,并不算坏事儿。反而是另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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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季云听到这话,心中着的那口气这才顺了一点。
道门的户解,也算是修成正果的一种方式,
密宗里的华虹转世什麽的,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情况。
对修行者来说,确实不算是坏事儿。
正想着的,季淮海的眸光已经开始涣散,他意识到了什麽,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本来还想给你说一些东西的。但我的时间不多了,小云,有些事情你听好。」
季云一听这话,瞬间一凛:「大伯..」
花铃也面露担忧。
季淮海看着两人关切的目光,意味深长地一笑:「挺好。」
他没再多说任何话,而像是交代遗言一样,快速说道:「这口【奇棺兵家】是我们季家之物,
之前我已经教过你咒语了。我尸解之后会留下来,你后面好好研究一下。」
季云一听沉默不语。
他这才后知后觉,刚才大伯果然是在教自己。
季淮海又示意那柄仙剑【平陆】道:「这仙剑暂时不能收上去。你妥善保管一下。社稷之器,
不可落入宵小手里。」
「嗯。」
季云听到这话,突然就觉得一股重担压在了肩膀上,但点点头。
既然是家族长辈的嘱托,作为季家后人,他当然要接下来的。
然而接下来,季淮海说出的第三句话,却让季云愣住了。
他拿着那张黄金面具,道:「这面具是『仙门五术」的载体,里面有术法的终极奥秘...你好好保管,以后,你就是狱组织的首领『山』了。」
「啊?」
季云没回过神来,看着已经递在手里的黄金面具,愣神道:「我?」
「嗯。」
季淮海已经有气无力,道:「后续的事情,你可以问一下小陈和黄前辈,你和他们熟悉,他们会给你解释。」
季云还是觉得像是做梦一样,自己怎麽这就成狱组织首领了?
季淮海像是知道自己说不了几句话了,他果断转脸看向了花铃,道:「小玲,你过来。」
花铃也靠了过去。
季淮海却没有任何犹豫,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臂,「这【仙巫蛊】是你父亲给我的。现在传给你。你是黑苗一族的圣女,这蛊虫本也该是你继承..:」
正说着,一条条蓝色的细线从他身上抽离,像是灌顶一样,钻入了花铃的手臂中。
花铃也大惊失色,她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能量正灌入体内,慌道:「大伯,你...」
她完全没准备好,也没预料会是这样。
而且她很清楚,真要这蛊虫给了自己,大伯会怎麽样。
季淮海做到这一步,脸色越来越苍白,生机肉眼可见地正在飞速流逝。
但他嘴角却挂着欣慰的笑容,看着两人,仿佛有万千话要说,但最终只说出了一句:「小云,
小铃...你们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未来无论如何,即随本心就好。」
「大伯.」
季云和花铃看着眼前像是风中残烛已经燃烬的中年人面孔,心中空落落的,又肃然起敬。
再一定晴,季淮海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可身体已经渐渐溃散。
最终化作一缕七彩华光,消失在了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