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渊凑到李令月耳边:「有不小出入,但确实不凡。」
李令月一惊,看向韦什方。
韦什方已将丹丸吞入腹中,刹那间,他周身竟泛起淡淡金光,最先是白发根部开始转黑,如同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开来;接着皱纹如潮水般退去,松弛的皮肤逐渐紧绷;佝偻的脊背发出轻微的「咔咔」声,慢慢挺直。
不过片刻,站在殿中的已不再是那个垂垂老矣的朽翁,而是一位面容俊朗丶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
「这—这—
群臣骇然失色,有人甚至跟跪后退,险些跌倒。
上官婉儿丶李旦等人也不禁膛目结舌。
这可不是易容,而是实打实地「返老还童」!
岑长倩与欧阳通彼此交换了一个忧心的眼神一一他们想起汉武时期那些为求长生耗尽民财的方士,想起太宗晚年创立隐龙卫四处搜寻顾云升与不死药的下落。
狄仁杰更是眉头深锁,他看得更远:一旦皇帝沉迷长生之术,必将广徵天下奇珍异草,劳民伤财;更可怕的是,若这韦什方心怀不轨,藉机把持朝政—
武则天猛地站起身,眼中进射出炽热的光芒:「好!好一个返老还童!」
她大笑数声,一挥袖道:「韦仙师真乃神人也!朕今日得见仙术,实乃天赐之福!」她目光一转,看向武三思,赞许道,「三思引荐仙师,功不可没,加赐食邑一千户,赏南海明珠十斛,天蚕丝百匹,黄金五千两!」
武三思大喜,连忙跪拜:「谢陛下恩典!」
武家人扬眉吐气,武承嗣朝李旦丶李令月看了一眼。
李旦面无表情,李令月脸色阴沉。
看到这一幕,陆沉渊忽然明百了。
为什麽千金公主要献薛怀义。
为什麽历史上太平公主要献张昌宗丶张易之。
看看这效果!
武则天又看向韦什方,语气已带上几分恭敬,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仙师可还有此等灵丹?朕愿以重金相求!」
韦什方面露难色,轻抚腰间丹炉坠饰:「回禀陛下,此九转金丹需集天地精华,取千年灵芝丶
万年石髓为引,贫道踏遍三山五岳,搜寻三载方得一粒———」
「无妨!」
武则天突然打断,广袖一挥,说道:「朕之宝库藏宝无数,仙师可任意取用!尚药局百名药师丶千馀药童,皆听仙师调遣!」
殿中群臣面面相,几位老臣脸上已现忧色。
韦什方随即恭敬长揖:「陛下天恩浩荡,贫道-微臣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炼制益寿灵丹。」
他故意改口自称「微臣」,显得格外恭顺。
武则天闻言大喜:「好!即日起,册封韦仙师为『银青光禄大夫』,赐号『通玄先生」,入主丹霄院,专司为朕炼药,赏黄金万两,绢帛千匹!」她略一沉吟,又补充道,「再赐紫金龟袋,准随时入宫觐见!」
这番封赏一出,满朝哗然,
狄仁杰眉头紧锁,李令月张口欲言,陆沉渊按住了她的手。
韦什方已伏地谢恩:「臣叩谢陛下隆恩!」
他抬头时,目光恰好与武三思相遇,两人眼底同时闪过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
武则天仿佛预见自己返老还童,延年益寿,很是高兴,却也不忘拿这件事给自己的天命背书,
环顾百官,笑道:「昔年西王母降轩辕黄帝,授以长生之术;今有仙师现世辅佐朕躬,此非天意何为?」
韦什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武承嗣已跪拜于地,声音洪亮,说道:「陛下圣明!连这等世外仙真都来归附,足证陛下继大统乃奉天承运!更昭示我武氏当国,顺天应人!」
武三思立即出列附和:「天降祥瑞,仙真来朝,此乃大周国运昌隆之兆!臣为陛下贺!」
你们俩是真快啊!
武攸宜丶武攸宁丶武懿宗等人心说难怪这俩受宠,看看人家这反应速度,他们正绞尽脑汁想说词,突然一个意外的身影大步走出席位,恭恭敬敬跪倒在地。
几人仔细一看,竟然是不学无术的武攸暨,这时的他好像换了一个人,神色诚恳,朗声说道:「《河图》有云:『圣人受命,必有符瑞」。今日先有受图大典功成,再有仙师现世,正合纬,足见陛下乃真命天子,武周国祚绵长!臣为陛下贺!
百官都是一惊,这还是武攸暨吗?他居然知道《洛书》!
不只他们意外,武家人都愣了一下。
只有武承嗣嘴角勾起笑容。
武则天也有些意外,满意颌首,接着忽然转向李旦:「皇嗣以为如何?」
这一问,满殿目光顿时聚焦在那位沉默的储君身上。
李旦面色苍白,却不得不离席跪拜:「儿臣——儿臣恭贺陛下得遇仙缘,天降祥瑞,实乃武周之福。」
李令月指节发白,心里不是滋味。
岑长倩丶狄仁杰等人心下叹息,今日这场「天意」大戏,势必要为武氏代李,再添一道「天命所归」的注脚了大宴落幕,宫灯渐熄。
公主的翟车缓缓驶出宫门,金丝楠木车辕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声响。
李令月斜倚在陆沉渊怀中,左手揽着他的腰,右手把玩着那块燧明令:「那丹药-真的毫无破绽?」
陆沉渊的下巴轻轻蹭过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武家人那麽猖狂,它但凡有点明显的副作用,我都会点出来。但它的后患至少也要两三年之后才会显现一一而且对皇帝而言,也算不上什麽隐患,当然,是指韦什方真的会炼的前提下。后患不明,返老还童的效果却立竿见影,我也没办法。」
翟车碾过一处浅坑,车身轻晃。李令月趁机翻身,整个人趴在他胸前:「藏书阁六千九百四十八本书你都翻遍了?没有这种药?」
「倒背如流。」陆沉渊低笑着,扣住她的腰往上一托,「可惜没有一本记载这种丹药,无典可依,说出来武家人也只会倒打一耙,说我嫉贤妒能-」话音未落,李令月已用红唇堵住他后面的话。
缠绵的间隙,她喘息着叹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返老还童就在眼前,就算有典可依,只怕她都怀疑,何况.——」
「自古帝王,皆难逃长生诱惑。」陆沉渊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软垫上,笑道:「秦皇汉武,太宗陛下,概莫能外。不过,也不用太担心,韦什方若太过分,太子位还没到手,武承嗣丶武三思也不会坐视,他们自已就会打起来。」
李令月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温柔说道:「人是不是都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陆沉渊俯身亲她的脸,「当年太宗陛下明知隐仙独一无二,不也抱着侥幸心理吃别人炼的不死药?」
「也是」李令月的声音渐渐模糊在缠绵的吻里。
翟车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公主府的朱门已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元清霜着马鞭的手紧了又紧,终是叹息着又多绕了两圈。
两圈之后,里面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演愈烈,眼瞅着都开始撕衣服了。
这还在外面!
元清霜实在忍无可忍,黑着脸掀开车帘,硬是把黏在一起的两人给拉开。
李令月喘息着回过神来,衣襟早已散乱不堪,她看着元清霜铁青的脸色,反而露出狡点的坏笑陆沉渊朗声大笑,一把将李令月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往暖香阁赶去。
元清霜站在原地,气得直翻白眼:「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