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实证明，有很多的孩子在长大以后都回来跟我抱怨过家里过得不好啊，或者被领养了一个月以后就被退回来的……」

「这样的小孩有很多很多，甚至还有人贩子过来骗小孩，将小孩骗走卖了，当然后来这些事情都被警察给处理掉了，所以我后面就尽量不让自己听到你们的消息！」

「你像瑶瑶，就是领养没一个月，就让自己的爸爸妈妈给退回来了，因为他们说瑶瑶不爱说话，有自闭症，他们接受不了。」

「还有就是方块，那个小胖子，到了爸爸妈妈家里吃得太多，后面被送人了。我又托关系把他弄回来，后来我给他养到了十六岁，然后就出了社会打工……」

「我很希望他们成才，但是你说十六岁出了社会，能干什麽？要麽就是老老实实打工，要麽就是变坏，变成小混混……所以我都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说着说着，黄月华的眼角也有泪水滑落。

「我害怕自己听到你们过得不好的消息，就好像有一把刀在往我心里插！你们明白吗？」

「你们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孩子，尽管我没办法每一个人都照顾到，可你们长什麽样，你们叫什麽名字，我都一清二楚……

许沐抓着黄月华的手，能感受到黄月华对曾经这数十年的坚守，还是有很多的不舍的。

她说话时颤抖的双手，代表她这些年没有放下。

她还是心系着那麽多的孩子。

从福利院走出去的孩子。

「……」

「只不过后来呢，福利院要拆了，虽然领导说给我弄一个新的福利院。」

「我说不要了，你给我半年时间，把这些孩子都领养走……我年纪也大了，我也不想再去看着这些孩子可怜兮兮的被送到福利院来……」

「你们两个是我从婴儿带大的，你们不知道……当时有好多小孩是孤儿，爷爷奶奶爸妈都没了的那种，来孤儿院的那种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小沐啊，你们是不知道的，他们当时的无助，可怜，眼睛里面的恐惧，充斥着对陌生环境的害怕。」

「他们不像你们，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的，他们是亲眼看着爷爷奶奶或者爸爸妈妈死的，然后实在是没有亲人要了，这才送过来的，他们经历的事情，足够让他们的童年没办法快乐起来。」

「所以，这一类的孩子，都是非常敏感的……而这些来领养的家长，很少能有文化，基本上都是生不出孩子想要一个孩子的这种，也没办法跟这样的孩子沟通。」

「本身，他们的心理状态就是有问题的。」

「你说到了新家以后，或者是在福利院里待着，他们很难调整过来的。」

「这是一辈子的阴影！」

「……」

黄月华陷入了回忆，最终她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就想着，算了，还是找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的地方，安享晚年吧……可是到了这里以后，我又老是想着以前的那些孩子。」

「他们到底过得好不好……不管怎麽样，你们都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你们才是我真正的孩子，那些都是后爸后妈！我不想让你们过得不好，我只希望你们过得好……但是，我又不敢问。」

「我怕你们过得不好，我也会跟着心疼！

「……」

许沐跟汪强两个人跪在地上，眼眶之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

毕竟他们两个都是黄月华亲自一点一点喂养长大的，直到六七岁要读书的年纪才被带走！

所以，许沐最开始的记忆里就是孤儿院……

「对了，黄奶奶，你有沈雨婷的电话吗？」

「……」

「婷婷啊……」黄月华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起来，「她……过得不好！」

「她以前给我打过电话，但后来我电话注销了，我还是偷偷给了她我的新号码！她每年都会给我打电话，她现在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只不过…她的日子真的很难过！」

「黄奶奶，那你有她的电话吗？给我，我联系一下婷婷！」

「我跟汪强还有婷婷，我们以前关系很好。」

「好！」

黄月华站起身，看着许沐跟汪强说道，「你们俩跪着干什麽啊？」

「快进来坐坐，你们来看奶奶，奶奶也忘记给你们倒茶了。」

「年纪大了啊。」

许沐跟汪强跟着黄月华进了屋子。

这屋子不大，就只有两间，一间卧室，一间客厅。

许沐扭头一看，就看到黄月华的卧室里，挂着摆着一堆的照片，都是他们以前福利院里每一个小孩的照片……

当时黄奶奶就有一个要求，领养以后，需要拍照留念。

没想到，她一直都留着……

或许，她同样在无时无刻想念着她的那麽多孩子吧？

「小沐，这个就是婷婷的号码，你打过去看看吧……」

「好！」许沐将沈雨婷的电话输入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随后，拨通了电话。

「汪强，你跟黄奶奶聊聊天……」

「我打电话给婷婷！」

来到门外，许沐点燃了一根烟。

口腔之中有些苦涩。

电话打过去没多久，就被挂断了。

「奇怪！挂我电话干什麽？」

许沐想了想，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我都说了，你们能不能不要骚扰我了？我没有钱还你们！你们是不是想逼死我啊？」

「我已经在努力打工还钱了，你们还要怎麽样啊？而且我是不可能答应你们做那种事情的！你们就别想了！」

「？？？」

许沐被电话里沈雨婷莫名其妙蹦出来的话吓了一跳。

「婷婷，你说啥呢？」

「我是许沐！」许沐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我是你许沐哥啊，你还记得我吗？」

「……」

电话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婷婷，你还在吗？」

「呜呜呜呜……你……你真的是许沐哥吗？」

沈雨婷的声音立马变成了哭腔，「许沐哥，真的是你吗？」

「是我啊，婷婷！你怎麽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

「许沐哥……呜呜呜！」

沈雨婷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似乎听到许沐这个名字以后，她紧绷的情绪立马就崩溃了。

好像她最近沉浸在了很多的悲伤跟痛苦之中。

根据系统的任务提示，沈雨婷确实过得不好……不然系统任务也不会说带她脱离苦海。

「你别急，慢慢说……你现在在不在天济县？」

「在的，但是我现在在上班，在饭店里面当服务员……」

「哪里？」许沐问道，「我现在过来找你，可以嘛？」

「你这个手机号是你微信吗？我加一下你，我现在在黄奶奶这里，等我们过去找你！」

「是我的微信……我还是直接给你发定位吧！」

沈雨婷啜泣着声音说道，「你们现在在黄奶奶那吗？黄奶奶在哪啊？我以前找过黄奶奶，想去看看她，她不告诉我在哪……呜呜呜，许沐哥，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没事，不要急！我等会就过来找你，我们先把黄奶奶接到城里来，可以嘛？」

「好……我等你！」

「你平复一下情绪，我们等会见！」

挂了电话，许沐算是知道了，沈雨婷真的过得不好……

而且听她刚才那两句话的意思，估计是家里欠了很多钱，现在让她在偿还！

不仅如此，催债的还各种找她麻烦。

这让许沐的拳头不由握紧了许多。

站起身，许沐长舒了一口气。

「沐哥，怎麽样？」

王梦妍刚才听到黄月华的话，也是哭的不成样子……现在擦乾了眼泪，眼睛还是红红的。

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悲伤感。

「婷婷过得很不好！」

「我们先把黄奶奶接走吧！一个人住在这里也不是事。」

许沐搂着王梦妍的肩膀，往里面走，「晚点我们再去找婷婷。」

回到屋子里，黄月华抗拒的说道，「小强，奶奶知道你们是好心，但是奶奶住在这里住习惯了……真不想出去了。」

「奶奶，您年纪大了，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人给你尽孝啊！」

「我们现在长大了，回来了，而且还赚到钱了，我们就是想回来给您尽孝的，让你有一个安详的晚年！求你了，奶奶！」

汪强牢牢抓着黄月华的手掌，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黄奶奶，小强说的没错。」

「您年纪大了，以前是您养我们，现在我们有成绩了，长大了，理应孝敬您！」

「跟我们出去吧。」

许沐说着，同样跪了下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

但，跪天跪地跪父母，是应该的。

更何况，眼前的黄月华还是他们的奶奶。

对他们有再造之恩的奶奶。

「你们两个……」

「回去吧。」

黄月华还是叹了一口气。

「奶奶，您不跟我们走，我们就跪在这里也不走了！我们必须要做到堂前尽孝！」

「……」

「奶奶，刚才我给婷婷打了电话，她现在过得非常不好，您难道不想看看她吗？」

「……」

一想到沈雨婷，黄月华的眼角泪水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沉默良久，黄月华看着屋内的昏暗，再看看门外的光明……

她最终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吧，我跟你们出去。」

「……」

许沐根本没有给黄月华收拾衣服什麽的，只是将房子里的这些照片，全部打包收拾好，搬到了后备箱里。

这些是黄奶奶最重要的东西，许沐肯定不能忘记。

「黄奶奶，到了城里，我给你租套房子，你就住在新房里，而且我们公司就在楼下，您要是无聊了，就直接到我们公司里玩玩……我跟汪强都在的。」

「好，你们安排就好了！」

「奶奶年纪也大了，真不知道这城里的生活是什麽样了……」

十年前，她就来了这里。

在这里待了十年。

她年纪大了，所以现在只能坐在屋檐下，看着阳光一点一点的没入地平线，要麽就是看着屋檐上滴落的雨水，一点一点的砸在地上，长出青苔……

十年时间，光阴荏苒，一晃而逝。

黄月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度过这十年的。

好像很慢。

但又好像很快……

有时候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了。

坐上车以后，王梦妍开着车往城里驶去。

许沐跟汪强两个人则是坐在黄月华的身边，各自讲述着这些年的经历。

许沐确实是没有什麽大起大落，汪强确实有一些生活上的波动。

但是孩子长大以后，结果总是好的。

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许沐抱着手机，发现沈雨婷已经通过了自己的好友申请。

并发来了一个定位。

「梦妍，我定位发给你，按照定位去老城找婷婷。」

「好！」王梦妍应了一声。

「小沐，这个车不便宜吧？她是你的女朋友？」

「不是的黄奶奶，我是沐哥的司机，沐哥现在很厉害的！」王梦妍露出甜甜的笑容，「您可以理解为我是帮沐哥打工的。」

「小沐现在那麽厉害啦？」

「还有了司机？而且这个车是不是要好多钱？叫什麽奔驰？」

「是！」

「不过黄奶奶，我的车就是你的车……以后我天天开这个车带你出去玩！」

「好好好！」

一路上闲聊过来。

许沐给汪强发了两条微信。

「要不要带黄奶奶去医院检查检查？毕竟在这里那麽多年，肯定有一些基础病，身体要调理一下。」

「可以。」汪强点了点头，「这个钱我们俩一人一半。」

「我知道你有钱，但是黄奶奶也是我奶奶。」

「客气……」

许沐没有跟汪强争。

汪强确实也是一个有孝心的人。

如果没有知恩图报的想法跟孝心，他也不可能在跟前父母断绝关系以后，给他们打钱来弥补曾经的养育之恩。

「另外一个就是婷婷的事情，她过得很不好……到时候我们俩商量看看，怎麽处理婷婷的事情。」

「好，等到了细聊。」

等暮色逐渐黑下来以后，他们还差几分钟才到沈雨婷发给许沐的定位位置。

「许沐，你们等会回来吃饭吗？」

叶慕灵发来了消息。

「不来了，我们找到了以前福利院的黄奶奶，现在打算去找以前的婷婷！」

「好，到时候带过来让我见见。」

「你们别忘记吃饭！」

停好车，许沐根据定位来到一家叫羊骨头馆的店面。

「你们几位？」饭店里，只有一个围着围裙的小姑娘，看到许沐跟汪强走进来，当即好奇的问道，「我们这里有羊蝎子，还有牛排……」

「婷婷！」

没等小姑娘把话说完，许沐已经喊了出来。

「你是婷婷吗？」

因为许沐看到沈雨婷的眼睛，他想起小时候的沈雨婷，眼角是有一颗痣的。

而现在，她眼角的美人痣更加的明显。

「你是……」

「许沐哥？」

「汪强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