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张次公领兵「护卫」,有路博德大军屯于桂林郡,国中又有权臣作乱,赵婴齐只要不想死,不想死后自己和祖宗被挫骨扬灰,除了投降,内附大汉,没有别的路。
路博德大军,或许都不会有战事,就能接管南越国,推倒那个十万大山。
至于说大兴土木,太子是在「基建」,陛下是在干嘛?
穷奢极欲!
开商颜山,是为了引洛水灌盐硷田,改大河河道,是为了减少关东洪水泛滥次数,所有的支出,都用在了百姓身上,绝对不会有花数百万钱从西南夷就为了运输一根大殿梁木的事。
一个是为民,一个是为欲。
为民者,以后关中平原能再多数万顷良田,关东大河泛滥减少,对百姓可能造成的损失也会减少,流民减少,等等,无数的福报。
为欲者,庞大的宫殿,只为让几个荡……嗯,女子能在其中撒开欢嘻戏。
这能一样吗?
「这是上君抢了陛下的武功盛德!」
董仲舒控制住表情,缓缓说道:「匈奴右翼是陛下执政时打残的,南越国也是陛下执政时定略的,没有陛下,冠军侯的出战,就是羊入虎口,没有陛下,张次公丶路博德入十万大山,便是自不量力。
武功盛德,是陛下打下的根基,而上君,顺其自然得到了这些。」
太子在躺赢?
刘彻的龙颜有了微妙变化,原来,他的武功盛德都被太子给抢了啊!
「民之富,则是上君有意邀买民心,牺牲诸商之利,刻意讨好百姓,终有一日,大汉商道尽毁,帝国东西南北不能再互通有无,釜底抽薪丶扬汤止沸丶难以长久,万望陛下不要被眼前之景迷惑。」
董仲舒沉着声调,「史书,终会给予所有人最公正的评价,太子,逆君之子也。」
上君的权术谋略,让他由衷地畏惧,汉朝大势,已难扭转,董仲舒只能寄希望上天再给他,或者给儒家等一个机会。
他可能是活不过上君了,但从春秋战国搏杀而出的儒学,还能熬不过上君吗?
上君是强法明理,唯法是从的那种人,只要不违法,上君就不会动儒家,飓风过岗,伏草唯存。
能干掉法家丶道家,儒家靠的便是这一手忍耐功夫。
上君此前有「逐君父」之逆,现在有「除宗室」之危,一旦上君失势,儒家会让上君知道忍得住,想得开,挺得住是多麽重要。
「是啊,太子是逆子。」
刘彻心胸豁然开朗,望着手中的铁锄,又想到丞相府驳回的「南阳心得」,他压下的相权,竟让太子又都还回去了,「董仲舒。」
「臣在。」
「实事求是重写南阳心得,不就是罪己吗?只要能还朝,朕认了。」刘彻望着董仲舒,想到儒家的能力和保证,终会有洗刷屈辱那天。
「是,陛下。」
就在这时。
浑厚悠长的歌声响起。
墨家助农的弟子在开嗓。
「立德立言须立身
生逢乱世要正心
刀兵四起说利害
人与横流莫沉沦」
一片和声随之响起,「人欲横流莫沉沦,莫沉沦……」
不远处的农家弟子接唱,歌声苍凉激越:「生民苦兮——
人生忧患何太急
饥者不得食兮
寒者不得衣
乱者不得治兮
劳者不得息
征夫无家园兮
妻儿失暖席
鳏寡无所依兮
道边人悲啼
念我生民苦兮
义士舞干戚」
「念我生民苦兮,义士舞干戚……」
董仲舒脸色大变,这是墨家的《忧患歌》,怎麽农家跟着唱和了起来?
两家什麽时候这麽近了?又是想干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