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杨大洪常常青衫布履,深入田间丶民舍,微服察访,遍知间里利病,深受百姓拥戴。
常熟乃江南胜地,缙绅名宦遍地,一脚两京都要晃几下。
这问里丶百姓,可就值得考究了。」
周应秋哈哈大笑,「按照兴明会的说法,杨大洪这个廉吏第一是常熟缙绅士林的,不是黔首百姓们的..」
他摆了摆手,「好了,不说了,我们转回正题。
左共之的这份详文,兴农之事,需要找制置司农政厅和户部。这植树造林丶修筑堰塘丶疏浚河道正是我们工部该管。」
王嘉道说:「尚书,你的意思是批覆准允?」
「准允!不过这钱粮我们工部爱莫能助,得去找财神爷。」
「户部?
不!户部现在就是一米耗子,除了往常平仓和通州仓里搬米粮,兜里的铜钱和银子,跟我们一样清白。
得去找真正的财神爷,制置司财政厅。」
周应秋接过王嘉道递上的详文,提笔写批覆,嘴里说着话:「按照皇上的新制,地方各府州县的政务,上报布政司审查,再报六部审批,
批覆可行者,为立项,当造预算表,再叫财政厅预算局审批拨款...本堂批覆后,你记得叫本部会计局核算造预算表,不要误了左共之的事。」
王嘉道接过周应秋批覆好的详文,呵呵一笑,「放心吧尚书,我们知道轻重。
杨大洪现在露了原形,他就是铁嘴豆腐脚,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也就那麽回事。
左共之就不同,这位是能说敢说更会做事的主,在皇上心里的分量重千钧。我们绝不敢误他的事。
不过尚书,我们工部会计司水的很,预算表造的比朝阳门外施粥铺的粥还要稀。得找几个真才实干的人才来当顶梁柱。」
周应秋听到这话,脸色也拉了下来。
「预算丶审计丶会计,这些财会人才,不是在制置司就是在报国讲习所和国子监特科班,也就户部李悍原(李起元)手黑,多抢了几个。
我们工部清水衙门,请不到这样有真才实学的菩萨。」
王嘉道探着头建议道:「尚书,你可以直禀皇上,阐明我们工部的难处,请皇上下旨,调拨一些人才过来。」
周应秋眼晴一亮,「聪明!文翔,你这个建议好,本堂今天就写题本,向皇上要人。
既能向皇上表明我们工部谨奉圣意丶力行新政,踏踏实实在办实事,又能解决燃眉之急。
好!
文翔,放心,本堂会在题本后面加上你的名字。」
「下官谢过尚书!」
周应秋的题本送到西苑,朱由校正处在坐立不安的焦虑状态。
「大伴,你说西辽河草原的大战开始了吗?」
曹化淳老实答:「昨个送来的急报,开平都司各师,都已进入指定位置。
扎鲁特部的敖顶和翁吉刺特部的宰赛都联络好了,就等林丹汗带着察哈尔部骑兵进入西辽河河套地区。
据侦查,林丹汗有骑兵两万三千人」
乌齐叶特部的炒花和巴林部的囊努克也愿意出兵。
巴岳特部的恩格德尔目前动向不明,不过开平都司派兵看住了他」」
朱由校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大伴说的这些军报,朕昨天看过,你再说一遍,朕心里总算觉得安稳点。
你说老奴会不会乘机发兵,趁火打劫,坐收渔翁之利,好报去冬之仇?」
曹化淳面露难色。
这个奴婢真不知道。
朱由校还在继续问:「大伴,你说会不会出其它什麽么蛾子?
炒花丶恩格德尔丶科尔沁,西辽河草原那麽大,什麽事都可能发生。」
曹化淳只好答:「皇上,要不要发个廷寄,叫开平都司对答?」
朱由校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朕一下旨问,他们就知道朕急了。
上面一急,下面就得慌。
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千万不能慌。
朕宁可自己急得驴拉磨,也不要去惊扰他们。」
曹化淳心里有苦,却不敢说?
皇上,你不想惊扰他们,就折磨我们呗他细声道:「皇上洪福齐天,大明有二祖列宗保佑,开平都司定会旗开得胜。」
曹化淳悄悄警了一眼朱由校的后背,又说。
「皇上如果觉得过于凶险,可八百里加急召各部回关宁蓟州。」
朱由校背着手站着窗口前,身影如山岳。
「是啊,五万五千兵马,都是诸位良将臣工们苦心练出来的,耗费了大量钱财。
一旦出现萨尔浒那样的崩坏,朕有何脸面见二祖列宗,有何脸面去见天下人!」
曹化淳没有出声,看着那个越来越健硕高大的身影。
「可是再凶险,大明也要迈出这一步,只有在野外与建奴堂堂正正地对战,战而胜之,我们的心中的勇气和自信才会重新凝聚,才有可能平辽灭奴!」
曹化淳此时恰到好处地劝了一句:「皇上心有定夺,不妨再耐心些。」
朱由校哈哈一笑,「是啊,是朕心急了。」
笑着笑着,拍了拍窗框扶手,脸色慢慢变得凝重。
「大明这艘破船交到朕的手上,朕两脚都担心会散架了,不由地不心急。
有时候朕恨不得把全天下的贪官污吏都杀了,那些阻扰新政改革的混蛋全杀了,然后一声令下,全国推行新政,明年就见成效。
可是朕知道,这样激进的结果是大明会烽火遍地,内乱四起,那些混帐士大夫们会引建奴蒙古人入关,诛杀朕这个背儒弃理的无道暴君!
所以朕要耐住性子,砥砺前行。」
曹化淳欣喜地答:「皇上圣明!」
朱由校双手合掌,昂着头,看着蓝天白云,嘴里念念有词,「历朝历代守护华夏神州的英烈,
请保佑大明,保佑这片土地不会再生灵涂炭,腥腹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