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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墙上撞的,都突然都记不清。

陈胜强是怎么冷着脸看他被塞进那车子里的,也记不清。

他只想起他很小很小的时候,陈胜强拿着一兜子烧烤回了家,笑着伸出双臂把他抱起来转了一圈,放下来以后,又变魔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串草莓的冰糖葫芦。

耳鸣声尖锐骤起,刺穿耳膜。

陈舷鬼使神差地把手从兜里拿出来,鬼使神差地往旁走了两步,走到了门口。

他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殡仪馆的人打开电梯,把陈胜强送了进去。担架有些放不进去,他们就把他斜起来了。陈胜强往下滑落了些,还是一动不动地闭着眼。

殡仪馆的人摁下楼梯,电梯的门缓缓关上。陈舷心里一紧,迈出几步门槛去,电梯门却直接合上。

陈舷停在原地。

十几年前的事突然又在脑袋里清晰起来。

【跟自己亲弟弟滚到一起去,恶心的玩意儿!】

【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畜生!?】

【那么缺爱吗你,我缺你吃少你穿了!?精神病!】

陈胜强声嘶力竭地骂他,一遍一遍地骂他精神病,骂他畜生,骂他恶心,也一遍一遍地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用力地往墙上撞,说让他清醒清醒。

陈舷像被钉子刺穿骨头钉在原地一样,突然一动也不能动。

正如坠冰窖,他又想起他七八岁的时候。那年他终于治好了胃炎,陈胜强高高兴兴地带着他和陈桑嘉去了游乐场,把他骑在肩膀头子上,让他骑大马,又哈哈大笑着对天喊,我儿子以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再也不生病。

【我儿子以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再也不生病!】

【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再也不生病!】

【再也不生病!】

——再也不生病。

陈舷又开始胃疼了。

楼道里的灯暗了下去,电梯边上,屏幕上橙色的电子数字,一层一层地平稳落下。

陈舷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在伤心还是好笑,一开始的痛快心情突然再也没有了——对这个残害了他又断亲十几年,最后还要他回来送终的亲爹,他其实一开始是痛快的。

可他突然痛快不起来了。

他没有爸了。

脑子一片空白很久,陈舷想,他再也没有爸了。

“陈舷。”

陈舷回头,陈建衡站在门边,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看着他问:“没事吧?”

陈舷又愣了很久,他脑子这会儿钝钝的。

眨巴两下眼睛,他才发觉脸上有点烫,还有点湿。

陈舷慌乱地抹了两把脸,扯了个笑出来:“没事没事。那个,这儿的事情办完了,我先去派出所……呃,办销户去。”

“我走了啊叔,有事儿你给我发消息。”

匆匆说完这么多,陈舷转头走到电梯边上,狂摁起电梯来。

可是他家十一楼,电梯上来需要时间,另一部更是卡在六楼一动不动,没一个电梯能迅速响应。

“陈舷……”

陈建衡叫了他一声,语气揪心。

陈舷眼泪啪嗒啪嗒掉个没完,脸上越来越烫,门内门外的视线都针扎似的刺在身上。

每一道视线都在捅他。他不顾电梯了,转头大步流星地走向安全出口,推开铁门,毅然决然地走进楼梯间里,头也不回地逃了。

“陈舷!”

陈建衡没叫住他,陈舷跑了。

方谕慢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来,往外看了一眼,正巧看见陈舷拉开铁门,走进楼梯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