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呆了很多年,他知道话语最苍白无力。人得哭的, 有些事只能哭。
他离开住院部,回了门诊楼。
药房在门诊楼一楼。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调出病历来, 亲自去药房开了药。
拿到了药, 他转身回住院部,一转头却看见了方谕。
方谕坐在门诊楼一楼的大厅里的铁皮椅子上, 正低头发着呆。短短几天,这人瘦了一大圈,毫无血色地坐在那儿。大厅里打下惨白的白炽灯灯光, 远远的,陈白元看见他眉头紧皱成一团黑墨, 杂乱的刘海在脸上投下晦暗的阴影。
医院人来人往,他没注意到陈白元的视线。
陈白元在原地呆立一会儿, 转身离开了, 没有打扰他。
外头寒风刺骨, 他穿着白大褂走了出去。回到住院楼,陈桑嘉还坐在门口抽噎。
看见他,陈桑嘉抹了抹眼泪,吸了口气, 跟他说:“我去洗把脸。”
陈白元点点头。
陈桑嘉转身走了,她要把脸上的眼泪洗干净,不然陈舷看见又要焦虑。
陈白元走进病房里。
“把药吃了。”他摁了几个键,把智能床抬起来些许,“这些都得吃。”
陈白元转身接了杯温水, 把陈舷要吃的药一颗颗从药板子里摁出来。
陈舷脸色空白茫然地看着他忙活,又问他:“小鱼呢?”
“小鱼还在画室。”
陈白元随口搪塞,这借口他对陈舷用了十二年,“还没下课。等下课了,就会回来了。”
“哦。”
“吃药,”陈白元把药跟水拿过来,“吃完药,小鱼就回来了。”
陈白元帮他把呼吸面罩取下。他知道陈舷没力气,便说:“我喂你,嘴张开。”
陈舷乖乖张开嘴,陈白元把药一颗一颗搁进他嘴里,又喂他一嘴温水,让他服了药。
陈舷用力吞咽了一口,咽下所有药片。
片刻,他原本一片空白麻木发钝的脑子,终于在药性底下找回了一点儿神智。
记忆钝钝地浮现回来。陈舷对着空气又发会儿呆,慢慢想起了江宁大桥。
他终于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晚上。
病房的门被拉开,陈桑嘉走了进来。
陈舷回过神,就见她前额刘海洇湿,脸上虽然干净,但眼眶却是红的。
看见陈舷醒了,她就强扯起嘴角来笑笑:“粥粥。”
陈舷心里沉默。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陈桑嘉关切地问他,“吃药了吗?药是不是很难吃?妈包里有糖,你要不要吃一颗?”
“不用了。”
陈舷声音干涩。
陈桑嘉表情紧绷,小心翼翼的,闹得陈舷心里沉重。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正要对她说什么,突然笃笃两声,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陈舷探头一看,来的竟然是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
警察一前一后地走进病房里,为首那个说:“是陈舷的病房吧?”
陈桑嘉愣住了。
“是。”陈白元转身问,“有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来回访一下。”警察走进屋子里,走到病床前来,关切问道,“身体还好吧?”
陈白元眉角一抽,暗暗啧了声,心说陈舷这都被医用仪器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