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你看看我,你回头看看。”
“好恨你,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没找过我。”
“你找过我的话……查过我的话,很快就能,知道了啊。”
“上学的时候,你那么聪明……数学卷子压轴的题,你每次都解得开。怎么这次,十二年了,你还解不出答案?”
“我很难吗,小鱼。”
“怎么还对我说这些话呢。”
“我说的话很过分……我也不想说啊,我也不想说,可是我得救你……你怎么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你怎么只知道怪我……”
“……我恨你,”他在他耳边呢喃,“我爱你。”
方谕眼睛忽闪,一会儿的空,眼泪已经流得满脸都是。
他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他想起准备葬礼时陈舷几次三番看向他的眼睛,他想起餐厅里他闪躲无措的眼睛,想起殡仪馆里他不敢回头去看方真圆的模样。
方谕的确对不起他。
他欠他太多。
他说了太多决不能说的话。
方谕欲言又止,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所对不起他的,实在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明白的。
“对不起,”他哽咽着,“你该恨我,恨我吧,我或许都还不清你了。”
陈舷噗嗤笑了起来,笑得声音沙哑,没再说话。
他笑了半天,笑到没了声音。
还不清。
你终于知道还不清了。
陈舷看起来很不好,方谕说:“哥,我送你回去。”
陈舷看起来需要躺着。
方谕小心翼翼把他抱起来,用胳膊抬起他双腿,没弄脏他的病号服。
他抬身,回头,又僵在原地。
陈桑嘉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正站在他们面前远处,楼梯边上,脸上的神色晦暗难明。
远处的楼梯间里,灯光没有门口这么明亮。
那昏暗的灯底下,陈桑嘉双手抱在胸前,神色在额前杂乱刘海的阴影底下,晦暗一片。
方谕僵在原地,抱着陈舷,一动都不敢动了。
这一刻,时空恍然连起——当年被方真圆拉开衣柜抓了个正着时的情景,和此刻几乎一模一样。和那时一样,方谕血液凝固,大脑空白,不知所措,只本能地把陈舷往怀里扣紧。
陈舷似乎没有感觉,他在方谕怀里一动不动,除了平稳的气息就没有什么声音。似乎还在发病,他两眼麻木地望着远处发呆。
陈桑嘉望着他怀里的陈舷,紧抿了抿嘴,又望了眼方谕的手。
她站在这儿已经好久了,陈舷刚刚犯病时自言自语的话,她听了个七七八八。
方谕那只手还血淋淋的,正往下淌血。
陈桑嘉叹了口气,再抬头时,她满脸复杂地望向方谕,望见他脸上还没干的泪痕。
“上楼。”她说。
方谕一怔。
“带他上楼。”
陈桑嘉又重复了一遍,转头朝楼梯间里努努嘴。方谕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忙抱着陈舷走过去。
陈舷靠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一直没什么反应。
方谕急忙忙地抱着他往上走,想让他赶紧吃些药。
上了三楼,进了胃肠科这一整层楼,刚往病房走了两步,身后就突然传出一阵尖锐的爆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