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复制黏贴一个,两个一起打包卖出去,估计才能抵得上你现在这张床。”
陈舷没话说。
这是真的。
他望着方谕,视线飘飘忽忽的,觉得无比讽刺。
那么一张床垫,就抵得上他家一套房子,抵得上好多他这么多年为之痛苦,甚至想过死亡来了结的金钱。
钱真是可怕。可以成一个无底洞,可以吃人,可以买命,也可以只买一张轻飘飘的床垫。
方谕给他铺好床垫,过来把他扶到了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一躺上来,陈舷说不出话了。
五十万的床垫真是不白花钱,他一躺上来,顿时有种要飞升的感觉。垫子软得无法言说,躺在上面舒服至极。
天已经黑了,方谕把窗帘拉上,回头说:“睡觉吧,哥。”
“你睡哪里?”陈舷问他,“没有陪护床了。”
屋子里只有一张陪护床,陈桑嘉睡在上面。
她并不打算走,这会儿还盘腿坐在床上,盯着方谕。显然,让一个孩子的亲生母亲卸下防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没关系,我坐在这儿。”方谕说,“我守着你睡觉。”
“你不睡吗?”
“我不睡,我守着你。”方谕说,“我安生了这么多年,这些年你都睡不好。说好了我要补偿你,当然也要给你守夜。睡吧,哥,我不睡,我欠你好多个晚上,我要还债。”
陈舷听得心里无言,也点了点头。虽然想法阴暗,可他觉得方谕真的也该苦一苦,这才算补偿他。
方谕把椅子侧过来,挨着他床边放好,又关灯回来,坐到椅子上,往后调低两档,就这么躺下了,连张单子都没给自己盖。
陈舷在黑暗里瞥了他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
他躺下睡了,睡前还是在心里嘟囔,他这想法真的阴暗——他真心觉得方谕就该这样。
又是不安稳的一晚,陈舷又做了乱梦。
他梦见十九岁的时候,梦见他们被发现的那几天。他梦见老陈狰狞的脸,梦见他气得骂他畜生,抓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撞。
被关在卧室里反省,被绝水绝食的那几天里,方真圆有时候会上门来。陈舷背靠着门坐着,听见她在客厅里哽咽地哭,听见老陈愧疚地道歉。
陈舷不懂他道什么歉,只是觉得家里真是乱得搞笑,于是背靠着门吃吃地笑出声。
【你笑什么?】
森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陈舷猛地一抖,恐惧骤然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他抬头,看见“教官”站在他旁边,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他。
教官什么都没说,抬脚,鞋尖猛踢上他的脸。陈舷被踹到地上,大脑一片空白,趴着不敢起来,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淌了下来。他摸了摸脸,摸了一手的血。
“教官”拽起他的头发,把他往门外扯。
陈舷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惊恐地大叫起来,不断挣扎,却被拖行着出了门。他哭着喊叫,无济于事,身强体壮的男人把他按在一把电椅上……
“哥!”
陈舷猛地惊醒。
他睁大眼睛,躺在床上,瞪着眼前,气喘吁吁,脑袋里阵阵的嗡鸣和巨大的恐惧缓缓褪去。好半晌,他才清醒过来,终于在视线里看清了方谕的脸。
方谕抓着他的肩膀,眼神正在黑暗里担心得发亮。
“哥,”方谕也喘着气,似乎比他还紧张,语气也颤抖,“哥,又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