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陈白元说,“话说回来,方谕还没回来?”
陈舷怔了下,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他说。
“医院出的事,我当然知道。院长这两天快被吓死了,他去派出所问过,连律师都找了,去问能不能告方谕,能不能给他判刑。”陈白元说,“可方谕又没碰着他,再说调解书上明确写了,那棵树不砍,双方也都同意了,还签了字画了押,结果他出尔反尔,弄了这么一出。”
“听说,不仅他告不了方谕,方谕还能追究他违约责任。”陈白元乐了声,“这两天,院长都要疯了。太好了,他天天牛逼哄哄的,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陈舷还是没吭声。
他低着头,坐在轮椅上,抠了几下手指甲。
陈白元看了他一眼。
陈舷和以前一样,表情淡漠恍惚,只是眼睛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在他眼睛里绞杂着,不知究竟是在纠结什么。
陈白元收回视线,没做声。
“方谕很快就回来了,”他说,“没什么大事的,他又没伤到人,拿刀估计就是做做样子。”
陈舷点点头,还是没出声。
定下治疗方案,陈舷又回了住院楼。拆了线的刀口隐隐作痛,他躺回到床上,硬着头皮吃了药,差点又没吐。
他躺在床上,缓了半天都没劲儿,干脆昏昏沉沉地闭上眼。昨晚没睡好,于是临近中午这会儿,他吃完药就睡着了,又做了梦。
他梦见老陈生日那天,梦见一大家子人围着桌子,给他办了生日宴。
方真圆温柔地笑着,给他戴上了生日帽。
老陈喜笑颜开,一群人关上灯,饭店的工作人员拿来灯牌,放起了生日歌,所有人拍着手给他唱起了生日歌,陈舷也笑着拍手。
蜡烛的暖光把老陈的老脸照得暖融融,他满脸笑容,嘴角堆起来的褶皱看着都是幸福的。
所有人都在唱:“祝你生日快乐——”
陈舷强忍着委屈在陪笑。
生日歌正唱到一半,突然间,方谕一把把他拽了起来。
陈舷猝不及防地起身,又被他往外扯。在黑暗里,就听砰砰两声,陈舷膝盖一痛,撞倒了椅子。
他被方谕带着,冲出了门。
身后的歌唱声戛然而止,家人们懵逼地惊呼几声,更多的是反应不过来的沉默。
推开门后,亮光刺眼。
方谕拉着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们跑了很远,跑出了饭店,跑到远处路边。夜色无边无际,路灯底下,方谕拉着他停下来,气喘吁吁了会儿。
“跑什么?”陈舷愣愣地看着他。
“你跟他们笑什么。”方谕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来,不悦地看他,“又不是什么好日子,从来都没人记得你,那就不陪他们了啊。别笑了,你看起来都要哭了。”
“走,他们不给你过,我给你过。”
他们不给你过,我给你过。
陈舷怔在那里。
正是盛夏,路边大树枝繁叶茂,晚上也热得要死。不知是跑的还是怎么了,陈舷脸上忽的滚烫。他呆呆望着方谕,望着跑了一路还喘个不停的方谕,看见他脸上的不高兴和忿忿不平。
迎面吹来夏夜的热风,行人三三两两地从旁边过去,另一边是热街的车水马龙。嘈杂的夜晚,陈舷忽的鼻头一酸,眼泪扑簌簌地就下来了。
方谕又一下子慌了。
“哥。”
“哥,哥。”
耳畔传来声音,陈舷慢吞吞地醒了过来。他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见了方谕。
方谕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梦里那对着他的眼泪手足无措起来的小孩,一眨眼就大了好多。他穿着走时那件暖灰色的羊绒大衣,整个人又憔悴了些,胡子都长出来了,眼睛在黑暗里担忧得发亮。
“又做梦了?”方谕小声,“你说梦话了,说什么他们不给……做噩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