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他咳嗽几声,伸手把床调高起来,脸色难看,“是……你妈?”
方谕脸色比他还难看。
“是她,”他说,“我去找她一趟。”
他说完,转身从椅子上拿起外套,对马西莫嘱咐,“你留在这儿,我自己去,今天他化疗最后一天,身边不能没人。一会儿你给营养师打电话,他们马上会送饭过来,你给他拿上来吃。”
“他要吃的药在那边,药柜上有便签,我都写上了,你给他把药拿好。图德斯的设计稿在电脑里,你整理成pdf给她的秘书发过去,让她这周挑几版。”
方谕噼里啪啦地嘱咐了一堆。
“老板?”马西莫愣了瞬,“你去哪儿?”
“找方真圆。”方谕穿上外套,理了理领子,拿起手机就要走,眉眼阴冷,“我弄不死她,畜生东西。”
真是不会对亲妈说的一句话。
陈舷忽然就放下心来——刚刚有一瞬间,他居然心里一凉,怕方谕犹豫,怕方谕劝他放下,怕方谕会站在方真圆那边,怕方谕左右为难后会让他别太矫情。
“你怎么去,老板?你不会开车啊。”马西莫说,“我给你叫车吧。”
“我自己叫。”
方谕打开手机,看了眼电量。然后他回身,走到床边,揉了下陈舷的脑袋,又按按他的肩膀。
“我去解决。”他坚定地看着他,“别害怕,哥,我会去解决。”
方谕起身。
陈舷突然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抓住他的手臂。
抓住的一瞬,他又一抖。
方谕被一拽,停在原地。
他怔住,回头。
陈舷愣愣地看着他。
镇静剂的效果过去了,他看着方谕的眼睛,恐惧又扑面而来。
陈舷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忍下。
他问方谕:“要多久……会很久吗?”
方谕被他问住了。
“不知道,还不清楚什么情况。”方谕说,“马西莫会留在这儿的,外面也有安保的人。很安全的,哥,别怕。”
陈舷张了张嘴,这次却欲言又止。
他无措地抓着方谕。
……不对。
不是怕这个,他不是怕这个。
“不是,”他说,“不是这个……不是。你……我的意思是,你……”
陈舷语无伦次,磕磕巴巴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方谕疑惑地歪歪脑袋。
陈舷无措了好半晌。
他始终没法表达出自己想说的话。脑子里太乱了,他看着方谕的时候,耳边还是有电流的滋滋声,禁闭室里的腥臭味儿刺鼻地漫在鼻腔里。
陈舷吸吸鼻子,咳嗽了两声,抓着方谕的手又开始发抖。他低下头,抿了抿嘴,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喉结上下滚动了会儿,终于闷闷地说:“你,你给我留点什么吧。”
方谕瞳孔一下子放大开,错愕住了。
陈舷拽着他的袖子,又闷头犯倔:“给我留点什么……我要你的东西。”
方谕回过神,匆忙点头说好,又问:“你要什么?”
陈舷不出声,犹豫了会儿,拽了拽他的外套。
方谕僵了瞬,手忙脚乱地就把刚穿好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到他身上。
这件毛呢大衣,方谕一直在穿,时不时地和另一件驼色的换一换。
这件是深一点的深灰色。
陈舷松开手,低着头抱着他的衣服,闻了闻。
有股清冽的香味,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很淡。
他绷紧的神经倏地松下来,长出一口气。
“哥。”
方谕对他弯下身子。
清晨的太阳照进病房里,方谕的影子一下子笼在陈舷身上。
陈舷抬起头,眼瞅着一个东西朝着他脸上过来了。
他一惊。
来不及躲开,什么东西插进了他的发丝里,架在了耳朵上。陈舷脸上一重,视野里忽悠悠地发眩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