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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拉着他,走进了机舱里去。

陈舷最后看了一眼遥远的天边。

他忽然意识到,天是同一片天,十二年前的那天,他把方谕推出去的那时候,他飞去的也是这片天。

十二年后,方谕终于掀了桌子,再次拉着他,从老陈那儿跑了出来。

四月二十七日,朗朗晴天。

天高风轻,早春四月,陈舷坐上了去意大利的头等舱,位置靠窗,四周安宁豪华。

飞机飞向遥远的天边,他看见土地消失在视野下方的云里。

*

陈舷又回头,看向旁边。

方谕正在他旁边看着他,两人骤然四目相对。

方谕没尴尬,光明正大地就看向他的眼睛。

陈舷也跟他对视,他们眼睛望着眼睛。

时间久了,方谕问他:“怎么了?”

“没,”陈舷说,“我忽然想,你那会儿坐的也是头等舱吗?”

“怎么可能,家里没钱,”方谕说,“那会儿是经济舱,还是最便宜的四季航空。”

陈舷不太明白地歪歪脑袋:“他家怎么了?”

方谕命苦地笑了声:“他家机票最便宜。一般去米兰的话,经济舱最低也要两千,但他家只要一千。”

“怎么这么便宜?”

“便宜有便宜的道理,他家机舱塞满了座位,过道很窄,座位也窄,还很硬。后背不能调,十二个小时里没有一顿飞机餐,有需求自己带。”方谕说,“送乘客跟运货似的,一大帮人挤在经济舱里,当然便宜了。”

“……”陈舷大概理解了,“飞机里的绿皮火车?”

方谕点了头。

陈舷想了想十八岁的方谕,想了想那时候他不明真相伤心痛苦得要死,坐在人挤人的经济舱里沉默的模样。

不知道他坐在哪个位置上,是靠着窗户还是过道,但一定不得不缩着肩膀。身旁坐着什么样的人?是去玩的游客还是回家的意大利人?前后左右会不会坐着亲密的一家人?

陈舷望着他。

方谕神色平静从容,陈舷看不出什么来。

我到底心疼他个什么?

陈舷心里突然不平衡,那时候自己可比他这痛多了。

方谕只是挤飞机。

陈舷是下地狱。

一些怨怼又上心头,陈舷望着他的目光复杂了些。可心里怨了没一会儿,他目光一扫旁边,看见头等舱前面精致的小桌板和小电视,和空乘刚刚放过来的高脚杯里的透亮温水。

陈舷又忽然倦了——恨来恨去真是很累,陈舷心里头有点累得受不了,本来精神就不太好。

半晌,陈舷笑了声,往他身上一靠。

“算了,”他说,“累。”

“累什么?”

“恨来恨去的,有点累,”陈舷说,“以后不恨了,纯讨厌你,心里不平衡了就讨厌你一会儿,气头过去我就不计较。现在我就讨厌你坐经济舱的时候不知道我下地狱去了,死鱼。”

方谕沉默了会儿,苦笑了声:“那我替你恨,行不行?”

陈舷听见他又吸吸鼻子,一抬头,果然,他又哭了,眼睛红红的。

陈舷没吭声。

他转头望向外面。飞机已经飞到空中了,旁边的窗板已经打开,能看见湛蓝的天边。

陈舷看见遥远的天边,那些流云,在自由地随高风飘。

“如果你这样能轻松点的话,可以。”陈舷说,“我是真的恨不动了,你这些天,对我很好。”

方谕沉默,没有应答,陈舷听见他又吸了几口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