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表情沉静地看着他,打兜里掏出来一个老人机,说:“我给他爷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
对啊,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科技是可以改变生活的。尤天白抬手在眉毛上按了按,稍微平复了一下智商宕机的心情,抬手示意他赶紧打电话。
土路的尽头之上,太阳像土炕炉膛里升起来的火,慢慢向下沉过去,想必在这里的生活一定很简单,日落都成了土地之上的稀罕物,能让尤天白一动不动看了半天。
他们身后,面包车门边的老五把电话撂了,对两人说:“他没跑到他爷爷那儿去,估计是找他奶奶去了。”
老两口怎么还分居上了呢?但这种家长里短的问题尤天白不想问,他一抬眉毛:
“啊?不会想不开去自尽了吧——现在河上还结着冰碴,冻两分钟可就没命了。”
这次换到休马瞪他。
太阳又往山下滚落了一截,休马没再去看着他的倒霉老板,转身问老五:
“你刚才说的那个女孩,是跟老七有什么关系吗?”
方慧。
尤天白把手臂抱在胸前,默不作声地咂摸起休马的问题来,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聪明了——他们知道方慧的事,但叔侄俩显然不知道他们知道方慧的事,藏起自己的身份,只当个观众,说不定就能问出更多的信息来,妙哉。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老五没对休马的问题产生什么怀疑,他一抬手搭上了车后视镜,一脸思绪万千的模样。
“这孩子啊,这孩子,我以前就跟他说过,缘分这种东西天注定,如果硬要在一个人身上吊死,那谁都不开心。”
说了跟没说似的。尤天白从衣领上摘下来一截草棍,应该是刚才跟着老七满田地乱窜时刮上的。
“那你说的,她得了一笔钱,这又是怎么回事?”休马接着问。
老五的手还在后视镜上搭着,此时只缺一杆勃朗宁手枪,他就彻底成了在桥边蹲鬼子的老司令了,腿一放就是一阵号声,手一指就是一顿枪响,可这里不是抗日片,只有风吹秸秆的干燥响声。
“方慧,我们同乡,我们都是被同一个人介绍去打工的,小丫头有野心,也不满足只在厂里当个会计,离开厂子给人打工去了,也不知怎的挣了笔钱,再听说的时候就已经走了,连个电话都没留下,应该是不想让老乡找她。”
休马不动声色地回了下头,尤天白沉默着点点下巴,示意他听到了。看来老五也不知道尤天白和厂子的渊源,所以说出来的话暂且可信。
“至于钱是怎么来的,咱就不知道了。”老五把手从后视镜上拿下来,向下拍拍膝盖上的土,继续自言自语,“现在的年轻人都有主意,知道要干啥。”
看来话说完了,尤天白也不再靠着铁皮房,装模作样应着他的话:“是啊,你说说现在的年轻人。”
说着还向休马看了一眼,休马一副“跟我有什么关系”的表情,一步三回头。
“等下!”老五忽然抬手止住了两人的动作,“你们听到声音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