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在郿县郊外的中军大帐内,石守信端详着端坐于主座上的钟会。
此刻的钟会儒雅不凡面容俊朗,他身后还披着大氅,身上穿着蓝色锦袍,脖子上还围着一个貂皮围巾。
一副世家贵公子的打扮。
他的胡须被精心修理过,一点都不像是来打仗的。石守信想起这些时日自己和许仪在前方轮流督办检修栈道,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
「先锋军主将何在?」
锺会面色平静问道,他微微昂着头,主座本身就已经垫高了一点,现在说话更是居高临下。
「牙门将许仪在此。」
许仪出列,对锺会作揖行礼道。
「来人啊,将许仪拉出去砍了,以儆效尤!」
锺会直接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
「大都督,敢问许某何罪?」
许仪一脸惊恐,瞪大眼睛反问道。
这时卫瓘也站出来阻拦亲兵,有些不悦的呵斥道:「大都督,要处置将领也得有理有据,您这麽任性妄为随意杀人,不合规矩。」
「镇西军司马,某问你,前锋军职责为何?」
锺会看向卫瓘询问道。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接敌不可怯战,有敌情要迅速通报。」
卫瓘压根懒得抬头,就这样眼观鼻鼻观心的随口说道。石守信有种不祥的预感,看卫瓘这个样子,似乎是在静观其变呀!
至少也是默许了锺会的一些过分行为!
「许仪,你听到没有,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你修补栈道的时候疏忽大意,残破的栈道根本不能容纳数万大军通过!
卫督军,按军法,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置?」
锺会再次询问卫瓘道。
「若属实,依军法当斩。」
卫瓘继续说道,还是那样的表情。
「许仪,这下你服气了吧?」
锺会脸上带着冷笑反问道,看许仪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死人。至于石守信是什麽责任,锺会压根不打算追究。
他为什麽要如此呢?因为石守信是被司马昭下狱以后还能活蹦乱跳出来的人!没必要去捏这个「硬柿子」。
「我不服!锺会,是你在公报私仇!」
许仪指着锺会大骂道,只不过这并没有什麽卵用。监军卫瓘不开口,就不会有人拦着锺会。
这一幕其实一点也不陌生,当初嵇康被关监牢的时候,锺会的招数也是一样的。
「哼,锺某办事向来公正,你违反军法就该严肃处置以儆效尤!」
锺会冷哼一声,招了招手,几个亲兵已经如狼似虎的扑向许仪,将其胳膊抱住准备拖走。
「慢着!」
石守信忽然大喊了一声,站了出来。
「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锺会指着石守信呵斥道。
「卫监军,石某只是有件事比较好奇,现在当着诸位将军的面问一句不过分吧?
或者说,您已经把监军的职务也让给大都督兼任,他已经可以随意颁布军法了麽?
究竟是您持节,还是大都督持节?」
石守信看向卫瓘反问道,这话问得可谓杀人诛心,后者不站出来都不行了。
「大都督,听听都官从事石守信说些什麽也无妨。
花不了多少时间的。他是许仪军中监军,对褒斜道的情况比较了解。」
卫瓘终于抬起头,看向锺会请求道。
他都开口了,众目睽睽之下,锺会若是再想让石守信闭嘴,那吃相就太难看了。
这里起码十几个副将偏将牙门将骑都尉,难道连话都不许监军开口说麽?
那样锺会还不如直接宣布造反呢。
「哼,你说吧!」
锺会虎着脸,拍了一下桌案,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大都督,您造过桥麽?」
石守信开口问道。
锺会面色一僵,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未曾有过。」
锺会不耐烦的答道,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下官再问,您过往独自领兵出征过麽?」
石守信又问。
「未曾。」
锺会咬牙切齿的说道,军帐内已经有将领快憋不住笑了。
「锺都督此前的履历,既没有单独领兵出征过,又没有造过桥修过路,说不定连军法都背不下来。
既然是这样,那您是怎麽知道,许将军的栈道修得有问题呢,您自己都没修过桥吧?
俗话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在修栈道这件事上,您完全就是个外行,怎麽能对这件事品头论足呢?
既然您都没有能力分辨是不是修好了,又怎麽能根据您自己的臆想,来引用军法随意给军中大将定罪呢?」
石守信毫不客气的反问道。
「我没修过,难道你修过?你凭什麽在此质疑本都督的决定?」
锺会气急败坏,指着石守信大声质问道,已经破防了。
「大都督,不好意思,下官真修过桥。
此前下官在少府做过两年事,在洛水上修过一座桥,少府内有文案可查。」
石守信对锺会作揖行礼,说得不卑不亢。
「放肆!你作为同行监军,竟敢包庇许仪。来人啊,将石守信一并拖下去军法处置!」
锺会情绪失控,已经不装了。
「大都督,卫督军,诸位将军,栈道有没有修好,明日各位可以随同下官前往褒斜道观摩,或者引兵踩踏测试。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到时候一看便知。」
石守信一脸谦逊,逐个对在场众人行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