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质的想法,在场众人自然都是不清楚的。
他们此刻所有的重点,都放在了徐溥的身上。
作为东宫旧臣,清流出身,对于在场的人来说,他们要实现的目标很清楚,那就是驱逐成化朝的奸佞之臣,让大明朝廷重新被正臣所掌握。
这既是为了自身利益,也是为了家国大义。
徐溥开口,算是给今天这场聚会定了调子,于是,紧随其后,礼科给事中韩重率先开口,道。
「自太祖立国以来,因言获罪者闻所未闻,内阁以奏章中有所谓『中兴再造』之馀,便欲革去其功名,实乃欲加之罪。」
「何况,李文祥虽非言官,也毕竟是正途出身,便纵使是言辞不妥,也当先行训诫,至多予以贬黜,若动辄革除功名,此后朝堂之上,岂还能有大臣敢言?」
「依下官看,我等可在早朝之上,当廷奏禀陛下,与内阁在廷上辩驳清楚,陛下圣明,定能明白内阁用心险恶,追回前诏。」
能够坐在这的人,要麽是东宫的核心成员,要麽是清流的骨干,自然都不会是没脑子的人。
韩重在他们当中,属于行事风格稳扎稳打的那一批,所以,提出的办法,也颇有正道之风。
客观来说,李文祥的那道奏章,的确是有问题的,非要说的话,那所谓中兴再造之语,也的确有不敬之嫌。
但是,且不谈朝廷向来优容言路,就算是真的要处罚,这种言语上的过失,最多也就是申斥贬黜,远远到不了要革除功名的程度。
所以韩重的方向,其实是剥离掉李文祥个人的因素,从宏观角度来谈这件事对科道的影响。
内阁以诽谤先帝为由惩治李文祥,本意是为了打压科道,韩重的做法,就是将表面的这层遮羞布给撕掉,彻底将内阁的面目揭露出来。
在他看来,只要天子意识到,李文祥之事是内阁在阻塞言路,自然就不会对李文祥过分苛责。
他这番话,很快得到了在场唯一一个丁忧学士李东阳的响应。
「韩给事中所言有理,吾等论争,当持正心,朝廷行事亦有典制,按照大明律法,干犯法律,徇私舞弊,党附奸逆及大不敬者,方可革除功名。」
「李文祥此奏已然明发各处,言语或有不当,但远未至大不敬,便是内阁自己,也未敢强加此罪,那既然李文祥并未犯有可革除功名之罪,内阁何以用此罪罪之?」
有讲道理的,自然就有那不讲道理的。
听了他二人的话,一旁的监察御史汤鼐,率先提出了反对的意见,道。
「李学士,韩给事中,你们这是把内阁那帮奸佞之辈,想的太好了,他们此举,明摆着就是和此前登极诏书一般,想要打压科道,继续蒙蔽圣听。」
「若是他们肯讲道理的话,又岂会有这份革除功名的诏书出现?」
「因此,当廷与之辩论,根本毫无意义,即便是我等能够辩赢,内阁也必然有其他手段继续打压科道,陛下虽然圣明,但身边仅是这等小人作祟,亦难免被其蛊惑。」
「所以,想要救下李文祥,当从根源着手,我已起草了奏章,打算在后日早朝上,继续弹劾万安等人罪状,并请陛下严查传奉官及李孜省一党。」
「只要能够扳倒这等佞幸之辈,还朝堂一片朗朗乾坤,似李文祥这等忠直之辈,自然能够重回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