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雪,在院中积了厚厚的一层,纤细的树枝在沉重的积雪下不堪重负,应声落地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反而衬的四周分外幽静。
书房当中,炉火熏烤的人有些燥热,徐溥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李东阳,心中也总算放下了几分警惕。
倒不是说他就这麽信了李东阳的说法,而是仔细想想,除了这个可能之外,其他的可能性更小。
李东阳一个赋闲在家的人,他要是有实时掌握中枢内阁消息的能耐,何至于天天往自己这跑?
心中大略有了猜想,徐溥的心绪这才定了下来,垂眸看着眼前缓缓腾起的檀香,问道。
「所以李学士今天来,到底想说什麽?」
语气颇有几分莫名,但李东阳却并不着急,反而露出一丝笑容,随后叹息一声,道。
「徐阁老说笑了,如今在下丁忧在府,虽然忧心朝事,但也做不了什麽,只能替阁老多留心一下京中消息,出出主意聊以分忧了。」
徐溥定定的看了李东阳一眼,后者也抬头与他对视。
书房中静默了片刻,二人默契的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随后,徐溥向后轻轻靠了靠,道。
「宾之的智计,我素来是知道的,此前传奉官一事上,你虽未出面,但却出了大力气,若非有你在背后出谋划策,朝堂之上,怕是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如今你既知我难处,倒不妨说说有什麽主意?」
看着徐溥的这番姿态,李东阳不由眉头皱了皱。
但是也只是片刻,他的心态就重新放平。
他和徐溥之间,不管是年龄资历,还是官职地位,都差着一大截。
更何况,现在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来,自然免不了要被对方拿捏一番。
也罢,位低者的境遇便是如此,他也早就有所预料。
「其实,在汪直回京之前,朝中还传出了一则流言,说是陛下在那次朝会之后,曾召内阁及诸部院大臣共同商议大政,还命诸位老大人进言历年积弊,不知这个消息,可否确实?」
徐溥没有想到,李东阳竟然会问起这个。
迟疑片刻,他倒是也点了点头。
「是有这麽桩事,不过,陛下不是命我等陈历年积弊,而是问朝政急弊。」
积弊与急弊一字之差,含义却不相同。
要知道,此前底下的那帮科道官员,嚷嚷着要裁撤传奉官的时候,用的就是积弊已久的名义。
徐溥想了想,继续解释道。
「当时,陛下特意强调了,要我等陈言军政民政,不得有务虚之词,想来,陛下当是有革新朝务,安抚黎民之心。」
朝中的消息,总是会在各种各样想不到的地方泄露。
一般来说,只要参与的人数超过三个,就很难保得住秘密。
而这件事在场的人有十几人,自然是不可能瞒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