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零散的小包装点心袋,是奶奶爱吃的茯苓饼。阳台的推拉窗开着,溜进一阵风,君子兰长而厚的浓绿茎叶不断晃动,生机盎然。
照旧是一如既往的安详和谐,完全不像出事儿的样子。
傅程铭松了口气,踱步找了一遍,人不在厨房和餐厅,不在书房,卫生间黑着灯,那肯定在卧室。奶奶家的卧室原本有两间,主卧次卧,后来是装修时改成了书房。
奶奶的原话,她想把爷爷收藏过的书全整理在一个家。
卧室门虚掩着,他轻轻推了下,看见床上躺着一道瘦弱的身躯。
“奶奶,”傅程铭已站在房间内,象征性敲敲门,“我回来一趟。”
他怕惊到老太太的心脏,步调极缓地,坐在床边的木椅子上。
“我今天多说几句,您嫌烦的话,好歹等我说完。”
傅程铭心里措辞,眼瞥向飘动的白纱帘,“我赶到的时候蒋净芳也在门口,手里拿了把剪刀,上面有血,受伤的是谁。你们最近是不是有往来,今天上午动手了?”
“您要是不舒服,先别躺着,和我去医院一趟。”
是在这句话的末尾,他觉察出了不对。奶奶今天睡得太沉,她一条窄小的身体平正规矩,眼皮紧紧地合着,两手交握搭着肚子,而腹部没有一点起伏。
他又叫一声,“奶奶。”
没人应,没听到奶奶的声音,没听到熟悉了三十年的声音。
其实,傅程铭感应到一些,但他不愿信,不愿朝那方面去想。
他宁愿装傻,心急手慢地握住奶奶的手腕,摇了两下。
两根手指就能握全的手腕,皮包骨头,那么轻,那么冷。
他松了手,眼睁睁看奶奶的胳膊重重摔下去,摔得毫无生气。
屋子里静如死水,只有他一个人在呼吸,屋外,是老廖急着跟邻里们解释,混乱的说话声隐隐约约,落在他耳边简直震耳欲聋。
傅程铭蜷缩着食指,凑近奶奶鼻端,这样放了很久。
他多希望能感受到凉沁沁的气息,哪怕微不可查也好。
但可惜,什么都没有。
他头皮发麻,像被一道锋利的鱼线贯穿大脑,刺得全身一个机灵。
傅程铭僵坐着,面无表情地看床上的人,一切皆是平淡无比。
奶奶躺在那儿像睡着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能和他说句话。
这一幕让他想起小时候,八岁那年,奶奶要求他午休,他留存了丁点贪玩儿的脾性,偷偷起床去书房翻连环画,当时的奶奶就这样躺着,躺在他面前,和此刻别无二致。
后来二十岁,三十岁,他中午抽空来看她,也有几次赶上她午睡。
和今天一模一样,就这样端正地躺着。
回忆起从前的一刻刻,他恍如隔世,三十四年的光阴一晃而过。
他不再年轻了,奶奶也不在人世。
傅程铭撑住床头柜,想极力地站起来,却怎样也用不上力。
这椅子后面似乎伸出几根绳子,将他死死捆在原地,叫他无法动弹。
刚才试探奶奶鼻息的那只手,现在正微微发抖地搭在柜角上。
门外,廖佑均他们跑着进来了,几人站在他背后,喘着急促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