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得了,也许是因为院长奶奶无私的包容。她从很小起便是一个总会被各种学校劝退的问题学生,但当一次次她为了那些莫名其妙发生又莫名其妙被归到自己头上的事情哭泣时,一双苍老的手总会温柔地帮她擦干眼泪,拉着她去院子里看漫天的星星,或变戏法般地从口袋里拿出糖果来。
院长奶奶在那张宽大的扶手椅里坐了下来。扶手椅上堆满了软乎乎的坐垫与靠枕,其中不少都是孩子们亲手缝制的,被奶奶当成无价之宝小心地使用着。长桌这端,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正在给一个差不多一两岁的小孩子喂饭,她刚一坐下,便嘱咐女孩先吃自己的,接过她手中的小孩子放在了膝盖上,仔细地掖好了餐巾。
今天的晚饭是面包与蔬菜沙拉,还有大份的土豆炖牛肉。晚饭结束后,孩子们按照惯例分工将餐厅与厨房打扫干净,然后齐齐跑到客厅里,期待地在那棵巨大的圣诞树边围坐了一圈。院长奶奶带着大家唱了首圣诞颂歌,接着,在孩子们欣喜的目光中,将圣诞树下的礼物分了出去。
凯特琳娜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一份。礼物被精心地包了起来,上面是写着她名字的贺卡,看起来绝对不是临时准备的。礼物分发完毕,孩子们笑着闹着,迫不及待地拆开了礼物,惊喜地互相展示着。圣诞树下还有几个孤零零的礼物包裹没有人认领,院长奶奶看了看,叹了口气,将他们一个一个拾起来,放在了柜子里。
凯特琳娜的礼盒很轻,所有人的礼物都很轻。经费有限,按照每年的传统,他们的圣诞礼物基本上都只会是一些小点心,比如几块饼干或者几颗糖果,但圣诞礼物是一定会有的。这里的孩子都是难得才能收到一回礼物,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他们都能开心上好几天。
身旁的沙发下陷了些,院长奶奶在凯特琳娜的身边坐了下来,正微笑着打量着她,看着她拆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小袋手工饼干。凯特琳娜拆开,拿了一片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她舌尖融化开来,是巧克力味儿的,她不禁露出微笑。
“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口味的。”院长奶奶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细的缝儿,“你还记得那年暑假格利特回来的时候吗?你硬是哭着闹着非要和他走,可这哪儿能行啊。格利特那时不住在这个城市,还是个正在读大学的学生。我们劝了好久,又想方设法转移了你的注意力,格利特才有机会偷偷溜走了。”
凯特琳娜笑了笑,她当然记得。格利特那次趁着假期回来看看,照顾几天孩子们,带回了一些生活用品和零食,接着便必须返回大学附近,好打工赚取下一年的学费。他带回的零食便包括了一大包巧克力,其实也只是超市里随处可见的廉价品牌,但凯特琳娜却像着了迷一样,在格利特离开时大哭大闹着要和他一起去。
那时……她才几岁来着的?太久远了,如果不是现在突然被提起,凯特琳娜都快要忘了还发生过这种事了。在营地与霍格沃茨的生活让她觉得时间都变慢了许多,事实上距她与多瑞亚一起离开圣约翰学园的那天也不过只过去了一年多,但凯特琳娜居然有了一种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生活过来的错觉。
院长奶奶看向沙发对面的那个柜子,柜子里正摆放着最后几份无人认领的圣诞礼物。
“我一直都希望孩子们能够远走高飞,去过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并再也别回来,但又私心盼望着他们都能随时回来看看,别忘了这里——这确实是太矛盾了。所以我固执地给每一个在我这儿住过的孩子都准备了圣诞礼物,不管他们是已经被领养了,还是去遥远的地方上学了,就算是已经成人已经工作了的,也会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凯特琳娜,在听说你被远房亲戚资助了,去了所离着很远的私立学校读书。我收到了你的信,你过得很好,那我也就放心了。只是当年你离开得实在是太突然了,那周的周一,我还亲自把你送到了学校去呢。”
“抱歉,我也不想那样的。只是那天真的情况十分紧急,我甚至来不及回来与您告别。”
“这没什么,孩子们总要长大的。”奶奶摇了摇头,“喜欢现在的学校吗?”
“非常喜欢。”凯特琳娜抑制不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