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漱明知道自己可以骗她。
或者说,说谎对他并不是什么纠结的难题。
但看孟秋这副执着柔韧的模样,他居然生出了怜惜的情绪,不想骗她了。
孟秋见他沉默,忽而真切地认清了。
她眼眸变得平静,掌心抹去腮边的水珠,章漱明伸手要帮她擦,指尖刚碰到她脸上的湿意,她歪头躲过,已经不想和他有什么接触。
她抽出纸巾,不慌不乱地整理,柔声说:“没有关系的,漱明,我理解你。你现在工作这么顺利,借了他一部分名头,他身家背景深重,话语权又大,你担心打断他好事,丢了合同,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逻辑上很说得通。”
“毕竟我们之间连恋人都算不上。”
章漱明在她面前徘徊了一阵,焦虑地揉了揉脸颊,“小秋,你在说气话。”
孟秋重新望向对面的人,眼里只有冷淡。
“新房装修的费用还有准备婚礼的钱,我会平摊给你,房子是你买的,所以还是归你,房本划掉我名字需要办什么手续的话,我会来。至于双方的父母,我们就各自安抚。”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章漱明此时此刻才意识到,眼前看起来脾气很好,擅长包容的女孩子,或许比他想象中有底线有原则得多。
他触及了她道德底线。
他试图冷静地劝解,“我们的生活不仅有是非对错,还有脸面。”
孟秋自嘲地闭了闭眼睛,不想再看他,“我还得谢谢你守住了我的面子?”
“作为未婚夫,你都能接受我和他上床了,你是挺要脸的。”
面子只是说辞。
他们俩亲密接触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就是诡异地不想戳破。
章漱明长指摁了摁眉心,略有无法招架的疲态,睁开眼继续说:“小秋,我们重新开始,可以吗?”
从英国到现在,他们也有过和美温馨的日子,章漱明一想到和她就此结束,心脏被抽空一样寂寥。
章漱明感知到他的指尖还残留孟秋的眼泪,那一片皮肤是湿的,好像握紧就能把它留下。
他冒出一股想让她在他指尖自在地哭泣的冲动。
在他们分崩离析的此时此刻。
孟秋在姐姐的壳中,蜕了出来。
变成崭新的蝶。
要飞离他的掌心。
他忽然游离成一个局外人,看着自己虚伪的撒谎,轻声说,“小秋,我没那么自私。”
“既然我们都没有办法,又何必和他撕破脸呢?那次你也看到了,桌上有权的没权的,都在看他脸色,普通人哪敢惹他。”
“况且,你从没和我聊过你的过去,我也担心……你还喜欢他。”
“只要是人,难免会猜忌。”
孟秋静静地望着他。
在章漱明的视角,他仿佛全然无罪,一切都有理由。
她荒唐地比较起来。
赵曦亭和章漱明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在同等境遇,赵曦亭不可能思考他说的这些。不,赵曦亭甚至不会让它发生。
赵曦亭是选定了喜欢的就要得手的那类人,把人逼到绝路更好,这样就只能选他了。
比起章漱明把她卖了,赵曦亭居然更像一个圣父。
道德败坏的圣父。
坏得坦坦荡荡,毫不遮掩,在他面前,只能服输。
事到如今,章漱明还在找借口,他甚至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从未顾及她的自尊。
孟秋自嘲想想,看清一个人或许需要很长的时间,又或许只要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