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这才整整衣襟,闪着毯子,踩着厚厚的积雪,朝着紧闭的王府门口走去。他亲自扣门,三声过后,才讨好地恭声喊道:“时候到了,沈大人,太子请您前去赴宴。”
门内好一会儿没有声响,檐下刀子似的冷风嗖嗖往脖领里灌,李贵冻得脸色发青,又敲了两下,仍不见人来。他不敢再没完地催促,站了半天,只着人给自己撑上伞,挡挡风雪。眼看日色逐渐稀薄,为他撑伞挡风的侍从试探着说:“公公,眼见这天儿越来越冷了,一入夜怕要起大风,再给贵人扑着,太子少不了要问罪咱们……”
李贵知道人不好请,也早想着这茬了:“厚毛毡伞可带足了?”
“那是,”侍从看看天,又看看地上已经落了层雪的毯子,示意随从们抖掉重铺,“马车里也一直足足地燃着炭火呢!”
李贵贴向门听了听,什么动静也没有,眼神又往冻得鹌鹑似的随从身上扫了一圈,终于还是抬起手,又去扣门,声音也比上次更毕恭毕敬:“大人,太子殿下挂心您的身体呢,吩咐了今晚务必一见!”
片刻后,王府大门从里面开了栓,一名扎着朝天揪的七八岁的小童费劲推着门,因用力而咬着牙,看着凶巴巴又苦大仇深地:“我家公子有请。”
“哎,哎!多谢!多谢大人!多谢喜儿!”李贵弯了弯腰,赶紧吩咐,“快!快搭把手!”随从赶紧帮着推开了门,把织金红毯铺进院子里。
三五随从立在廊下,李贵亲手撑着一把大伞等在卧房门口,一旁的冯伯微弯着腰跟他解释:“这两日时气不好,我家公子身体抱恙,过午才睡下,这会儿刚起来,让公公久等了。”
“不妨事,不妨事!”李贵拱了拱手,他虽是太子的人,对这府中仅有的一老一少仆人态度却十分微妙,全然没有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脸皮上堆满了笑褶,“让公子慢慢收拾,我们等着就是。”
冯伯也不跟他再客气,只同他一并立在廊下,喜儿一人戴着箬笠蹲在院子里玩雪。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卧房传来一声疏淡的嗓音,懒懒地吐出两字:“走吧。”
闻声,冯伯立即抬手掀起挡风帘。房里那人极怕冷似的,裹了厚厚的大氅,领子上的风毛几乎挡住了一半脸。乍从暖室出来,冷风一扑,他伸手抵在唇边咳了两下,长袖盖住了手掌,只露出一半修长白净的指尖,随后也立刻藏到大氅里去了。
李贵早已将厚毛毡伞挡在了他身前,廊下随从们也早都低下了头,持伞围在了他周围,将风雪挡的严严实实。
“沈大人,请!”李贵不敢冒犯,不能像伺候太子般离得那么近,只能尽力往前举着伞。
一群人簇拥着他踩上已经清扫过两次的红毯,向门外走去。喜儿刚搓完一排雪团子,手冻得通红,他转过身去看,只能在伞与伞之间一点点的缝隙里窥见他家公子满身的白和披在氅上乌黑的发。
沈昭上了马车,车内炉火隆隆,檀香燃起的丝缕烟雾氤氲着,厚轿厢隔绝了外面冻死人的冰雪,也挡住了逐渐呼啸起来的北风。乐平王府门前,冯伯牵着喜儿的手,目送着马车驶远,轮毂压出一道道凌乱的车辙,眼神里是遮掩不住的但心。
“阿翁。”喜儿晃晃冯伯的手。
冯伯低下头去,看见了喜儿冻红的手,他用自己已经老迈的手掌拢住喜儿的手,轻轻搓了几下,把大了喜儿一圈的箬笠正了正:“走吧,回府。”
乐平王府偏远,离着太子府整整四个坊区。平日捡好路走就罢了,这种天气,雪化了又下,出门的人虽少,到底也把路踩得坑坑洼洼。路不好走,李贵更不敢像来时一样疾驰,交代了慢行。
马车晃晃悠悠,沈昭靠着轿厢,曲肘托腮。他闭着眼,眉心微蹙,肩头乏力般侧倾着,雪白脖颈拉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片刻后,又畏冷地紧了紧衣领。
这会儿风雪正盛,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行人寥寥。许是有积雪压塌房屋堵了路,马车转了两个弯,拐进不常走的一条巷。嘈杂的声响从外面传来,沈昭睁开眼,坐直了身体,从袖中伸出两指,拨开了半角轿帘。
祁北王府已荒废多年,现下收拾起来可不是件容易事。
寒风夹着雪花从掀起的帘子一角吹进来,沈昭却没有松手,依旧面不改色地朝外看着。祁北的小王爷近日回京了。这宅子从两月前就开始修缮,如今外面看着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