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下去,一掌拍在他肩上,“王爷自有安排,用得着你我操心?”
霍宗琛抬眼看他,却不搭腔,只整理自己的马。银白铁甲威风,马蹄躁躁,实在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路上勿贪急,”明良衣道,“若遇倒春寒,记得多添衣。”
霍宗琛点头笑笑,不知突然想到什么,笑竟又深了些,露出了平时少见的那颗虎牙,添了分少年气。
明良衣不好说太明白,见他如此,握拳抵唇咳了两声,交代他:“有话要直言,恶语伤人,最不值当。”
霍宗琛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愿理会他的多言,总之不爱与他多说,敛了笑容,转身收拾行囊去了。
劲马疾风,凛冬才过,冷风擦在脸上如刀片一般。
霍宗琛一路少停,铁甲轻骑紧随其后,威风凛凛,再没有来时大军赶路的狼狈,马蹄扬起风沙,具是英气。
去岁的春天,沈昭病歪歪地赖上他,以一人之力拖慢行军速度。霍宗琛嫌弃他,怀疑他,因而试探,致人坠马。
千钧一发之际,霍宗琛抓住了他,沈昭才躲过一劫。那时的绿意比此时更深,阳光零零碎碎,霍宗琛手臂碰到沈昭的腰背,胸膛里心脏的跳动声竟前所未有的大。他掌下是一片柔韧,眼前是沈昭瓷白后颈上一颗浅红的小痣,头脸被他头发扫到,怀里全是他的气息。
沈昭被摔恼了,发了很大的脾气,霍宗琛却无心与他争辩。他细看了一遍,这人没怎么受伤,可或许因为情况太突然,他猛烈的心跳却久未平息。稳妥起见,霍宗琛决定余下的路他来带沈昭。
此后多次,霍宗琛都反思到,与沈昭同乘,是许多荒谬的开始。
因着这点不知所谓,不明何求的心思,生忧生怖,行走坐卧间多了点隐秘的牵挂。
今春发新芽,万物生生,临近京城,霍宗琛心里的期盼一点点变成欣喜,于春日葱蔚的草木里,竟也嗅到一丝甜蜜的滋味。
霍宗琛到京城那日,是个大好晴天,春和景明,垂柳依依。恰逢集会,街上行人如织,孩童四散。
他昂扬进宫,拜见过人事不知的老皇帝,又去找太子述职。事项繁杂,刘珩与他交谈两个时辰,又备了一桌好饭,邀他共同入席。
霍宗琛不骄不躁,言行有礼,举止有度,直至暮色四合,才从太子府中出来。他还着轻甲,谢凌羽在他一侧托着盔。
霍宗琛饮了酒,没上马,脚步稳健,但行走缓慢。
谢凌羽催促:“日头要落山了,王爷,咱们得快点。”
霍宗琛步子越发慢,几乎停下。
“沈大人睡得早,再晚说不定乐平王府要落锁了!”谢凌羽急得不行。
“我没说要去。”霍宗琛道,“而且……”
“什么啊?”谢凌羽恨不得拉着他走。
“没换衣服。”霍宗琛嗅嗅自己,对凌羽说,“酒味重得很,他不喜欢。”
“……”凌羽一时不知说什么,“沈大人也喝酒……不去就不去吧,改日再去拜访也——”
“你先回去吧。”霍宗琛突然吩咐他。
凌羽还没反应过来,霍宗琛已从近卫手中接过缰绳,踩蹬上马,低喝一声离开了。
他姿态稳稳,不像喝了酒,可心性无常,又像喝了太多。
乐平王府门前的巷子本就安静,日暮时分,更显清寂。霍宗琛自马上下来,在王府门上敲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