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鞭高高扬起,骏马嘶鸣,小沈昭在父亲胸膛前开怀大笑,风不断地从他身旁经过,正如此刻。
沈昭夹紧马腹,马匹也如撒了欢儿一样,肆意奔腾在没有阻碍的草场上。强烈的颠簸让沈昭胸口胀痛,喉头泛甜,可他却大笑起来——
京中没有任何人听过那样爽朗的笑声,若果真有人听得见,也绝不敢相信,那竟是名动京城的太子幕僚沈昭的笑声。沈昭是克制的,这笑却是放肆的。太过放肆的东西,从来都不被允许。
马儿累了,沈昭的笑声也随着马蹄的哒哒愈渐小了,到最后竟变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哽咽。
一行清泪滚落,掉进草里了。
身后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勒停在与沈昭齐肩的位置。
霍宗琛胸膛起伏得厉害。天已经黑了太久,沈昭迟迟不回城,他没有别的办法。
马最喜欢出城,不紧不慢地低头在地上吃草。油亮的尾巴时不时扫一下,蹭到挨着的同伴,撩起几声踩踏。
“该回去了。”霍宗琛道。
沈昭充耳不闻,驱着马儿往前走。
霍宗琛跟在他身旁,伸手拉住沈昭的肘弯。
沈昭皱眉转过头来看他,霍宗琛的眼神倏地变了。
他慢慢抬起手,用大拇指腹将沈昭脸上未干的水光抹去,嗓音里带了些没掩饰好的紧张,喉结滚了滚,问他:“你怎么了?”
沈昭转过头去,突然策马向前。他脸颊温凉的触感还在,霍宗琛的手却落空了。
两匹马一前一后,沈昭骑术自然不比霍宗琛,甩脱不了他。
“沈昭!”霍宗琛叫道。
两匹马齐头并进,离得近,霍宗琛攥住沈昭的手,往后扯去,马儿受绳牵制,这才要从狂奔中刹停。
沈昭却像疯了一样,用力甩掉霍宗琛的手。霍宗琛怕他受伤,转而去揽他的腰背,不想沈昭为避开他,不惜翻身下马!
马匹还未停下,霍宗琛心提到了喉口,一只手紧抓着沈昭身上的布料,同时跃起,点踩马背,一个飞旋,将沈昭护在身前,两人双双跌落。
斜坡之下,两人滚出数丈,霍宗琛两臂如铁,将沈昭牢牢护在怀里。
他吐出一口草秸,才放开双臂,低头怒气十足地看着沈昭,脸色铁青,胸膛起伏,似有千万句骂人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攥着沈昭的手腕,恶狠狠道:“不要命了!”
沈昭这才抬眼看他,问:“为什么不愿意来跟我喝酒?”
他语调平静,仿佛刚才一场生死之间与他无甚干系,可神色愤怒委屈,一句话说完,眼眶都红了。
霍宗琛心口被重重一锤,震荡之余,才觉四肢百骸都痛起来,再凶不了,攥着沈昭的手也松了力道,失了立场。
沈昭直直地看着他,半晌笑了笑,道:“你不愿与我饮酒,今夜却又来找我……”
他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几乎要听不见,像是又累又虚弱。霍宗琛摩挲了下他的手腕,才听他吸一口气,道“罢了,罢了……”
沈昭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慢慢抚上霍宗琛的脸,从他的眉毛,摸到鼻子,下巴,指尖顺着往下滑,到一处停住。
“要亲吗?”他问。
姿势的缘故,沈昭还整个人贴在霍宗琛身上,他像是故意,说话时的气息尽数洒到霍宗琛前领口。霍宗琛整个人紧绷起来,将他的手拿开,哑声道:“别闹。”
沈昭不听,贴上去,用唇轻轻碰他,手伸去要与他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