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奥当丝同样对儿子的鲁莽行动十分担忧,但这位母亲在得知儿子被捕后,立马就迸发出了与1831年得知路易参与烧炭党起义并深陷战区时一样的活力。
她先是致信法国国王路易·菲利普,请求能让她的儿子「自由的离开欧洲,以便不再成为情绪冲动的俘虏,因为他这个年龄是很难抵御冲动的」。眼见着路易·菲利普没有回信,奥当丝又立刻从瑞士启程来到了巴黎,先后拜访了几位旧友,譬如德·拉居兹公爵夫人和外交大臣丶枢密院长莫莱先生,请求他们向国王陈情,释放她的儿子。
奥当丝表示,只要法国政府释放路易,她情愿和儿子他一起流亡去美洲。
不知道最后是奥当丝夫人的活动起到了作用,还是七月王朝政府畏惧了共和派丶波拿巴派丶甚至于正统派报刊对于关押路易的集体抗议活动。总而言之,他们最终决定将路易驱逐出境,流放的目的地也没有选择在九死一生的法属盖亚那,而是条件好得多的美国。
但路易本人显然对这个安排不甚满意,他坚决要求与他的同伴一起出庭受审,并准备在法庭上发表一场黑斯廷斯式的演讲痛斥七月王朝政府。与此同时,路易还声称他绝不认可驱逐出境,他也绝不会向法国政府保证他未来不会重返法国。
然而,法国国王路易·菲利普担心的就是这个,因此,即便路易不愿做出任何承诺,没过多久,他依然被押送到了洛里昂,并在那里登上了安德罗梅德号军舰。在登舰之前,路易·菲利普还派洛里昂市长给他送来了16000法郎。但路易对此毫不领情,因为他觉得自己被捕时被没收的款项远超这个数目。
随后,路易便在海上开始了漫长的旅途。他先是在海上遭遇了风暴,随后又跟着军舰在里约热内卢锚地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继而离开巴西海域驶向美国海岸,并在这里下了船。
不过虽然航海生涯很无聊,但路易与安德罗梅德号上的水兵和军官们都处的不错,在纽约下船前,他甚至还请大伙儿吃了一顿告别晚餐。
纽约,美国,异国他乡,按理说,路易在这里必然是举目无亲的。
但是万幸,波拿巴家族的子孙在美利坚同样有分布。
姑父缪拉的两个儿子阿希尔·缪拉和吕西安·缪拉,以及叔叔吕西安·波拿巴的儿子皮埃尔·波拿巴,他们仨都在美国生活。
有了堂表兄弟的陪伴,路易在美国的生活总归不至于太过苦闷,只不过倒也称不上多快乐就是了。
这段经历让他了解了美国,但是他对这片土地绝对谈不上喜欢,他甚至还发了篇文章责备美国人过于重视物质利益,这与他身上的骑士精神相抵触。
自从来到了美国之后,路易便一直在谋划着名重返欧洲。
而挡在他面前最大的障碍,便是那群法国政府派来监视他的暗探。
如果是一般的初哥,想必是很难从茫茫人海中识别出哪些是政府派来的探子的。但路易可不是初哥,作为前大伦敦警察厅警务情报局局长秘书,他深谙辨别暗探的技巧。
于是,在精心谋划了一个月之后,他成功摆脱了暗探的监视,并登上了一艘前往英国的航船。
为了保密此次行动,他在登船前还分别向许多朋友发出了内容各异的信笺,用来迷惑法国政府并规避美国政府潜在的书信审查。
而从他今天在南安普顿安然下船的表现来看,这个计划显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三人乘坐的马车穿过南安普敦的街道,车轮在青石板路上咯吱作响。
「就那家。」大仲马用雪茄指着前方拐角处的一栋三层楼建筑,「猎犬与玫瑰,这名字可比利物浦的金狮体面多了。」
他们一行人推门而入,酒馆里人声鼎沸,但一楼大堂却被屏风隔出了一个私密角落。
刚走近,路易便听见那边传来明显带着火气的低声吵闹声。
「帕麦斯顿这个混蛋!他是怎麽敢拿一辆老福顿车来糊弄班杰明·迪斯雷利先生的!他居然还敢说,这辆车结实耐用,最适合绅士出行了,他这是在耍我!」
「他说的倒也不完全错。实不相瞒,班杰明,这车确实结实耐用,拥有一辆老福顿车可是我们约克乡下绅士的标配,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拥有一辆这样的马车。」
「你的梦想是一辆老福顿?你疯了?这车一般是用来拉柴火和运货的!」
「你们那里都是用来拉柴火的吗?我们那里一般都是用来运猪仔的,一辆老福顿车能装八九头呢。」
路易听得呆住了,原本紧绷的神经也在这段不知是争执还是段子的对话中松弛了。
他还未来得及分辨谁是谁,狄更斯已经抢先一步掀开屏风,满脸笑意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果不其然,屏风后,亚瑟正斜倚在一把皮椅上,手里还端着杯没喝完的红葡萄酒,而坐在他的对面,拿着半只鸡腿比划的那位,正是穿着天蓝色燕尾服丶佩着祖母绿胸针的班杰明·迪斯雷利先生。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抬起头看向来客。
迪斯雷利率先认出大仲马,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你们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们来评评理,拉猪的老福顿配得上我这样的上流绅士吗?」
「班杰明,你不能这麽说。」路易这时走上前来,摘下了帽子,温和的语气中带着点不安:「你得知道,即便拉猪的老福顿不大好看,但起码结实耐用。况且,猪其实也是这个时代最有政治象徵力的生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