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芳心警家业(2 / 2)

薛宝钗虽然才智出众,但毕竟是个女儿家,将来总要嫁为人妇,薛家生意终究要薛蟠继承。

虽薛姨妈知道这不过是赶鸭子上架,但她就这麽一个好大儿,却是别无他法。

等薛宝钗过及笄之年,薛姨妈心绪愈发急迫起来,这半年时间一直督促薛蟠熟悉家业。

前些日子,因为薛蟠鼓捣段家粮铺生意,每日都和段青江和陈瑞昌厮混。

这段时间他们做成了同文馆的生意,陈瑞昌又刚巧北上公干,薛蟠一时有些落单。

正遇上蒋婆子从金陵过来报帐,薛姨妈自然锁了门户,抓了儿子的壮丁,让他听蒋婆子报帐。

只是薛蟠是个懒惰粗心的纨絝子弟,吃喝玩乐,游手好闲,哪里做得来查帐这种细巧之事。

只是翻了几页帐本,便觉得晕头转向,听了蒋婆子说了几句帐目之事,便觉得腹中翻滚,烦躁欲死。

其行其状,观宝玉攻读四书五经,颇有异曲同工之衰,一对表兄弟恰是同类草包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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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忍着恶心听蒋婆子唠叨,最终实在耐受不住,丢下帐本跑进内室。

看到母亲正和妹妹说话,不禁抱怨道:「妈何必这样折腾儿子,明知我看到帐目就头疼。

倒是我妹妹从小就善于盘帐,放着她这种熟手不用,偏要儿子这等生手操持,真是为难死我了。」

薛姨妈骂道:「你这不省心的孽障,你妹妹是个女儿家,将来要嫁做人妇,相夫教子。

难道还能一辈子给你看帐本,大房只有你一个爷们,这种事你不做谁来做。

这种事开始生疏,耐性子做上几次,慢慢就熟练起来,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做生意,你就给我争点气吧。」

薛蟠嚷道:「妈,儿子看帐本脑袋痛,我想去歇一会儿,先让妹妹帮我看着。

妹妹比我聪明,比我会看帐本,知道生意里的弯弯绕绕。

我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子丑寅卯,到时耽搁家里生意,那可不得了。」

薛蟠嘴里嘟嘟囔囔,一边却往后退走,片刻便一溜烟不见人影。

薛姨妈见了不禁唉声叹气,宝钗劝道:「哥哥这几日肯在家里待着,总算心里还放着家里生意。

妈也不好逼得太紧,哥哥一向散漫惯了的,即便要收心也要慢慢来,哪能一蹴而就的。

蒋大娘在神京留不得太长时间,金陵的生意还要她回去看着,不能耽搁她太长时间。

还是我去看帐本吧,要是看出其中不妥,也好和蒋大娘分说清楚。

事后我再一项项和哥哥解说,这也算他看过帐本了,这样来回几次下来,哥哥多半也能入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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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妈听了也觉有理,她见女儿进了堂屋,开始仔细翻看帐本,每看过几页帐本,便要询问蒋婆子。

有些蒋婆子能够回答,有些帐目上的蹊跷,连蒋婆子都有些难知究竟。

每遇到这等卡口之处,宝钗便翻查关联帐目,取出各店铺书信校对,大致也能推断出问题。

薛姨妈见女儿沉静专注,无半点急躁不耐之色,随手翻看帐目,便能看出门道端倪,不时向蒋婆子发问。

薛姨妈心中微微叹气,自己老爷当年在家打理帐目,便和女儿完全相同的做派神情。

女儿自小得老爷悉心教诲,倒是真得了自己老爷衣钵,可惜她偏投错了女胎。

要是我的宝钗是个男身,自己何须这般操心头痛。

薛姨妈进出堂屋几次,一直到日头开始落山,见女儿已看过大半帐本,似乎并没太多疲惫之色。

那蒋婆子却有些脸色发青,像是累得不轻,她被宝钗问了太多帐本上关窍,绞尽脑汁费心回话。

只是她日常只管巡查帐本,金陵各家店铺日常生意出入,实务细节她也知之不详,已数次被自家姑娘问倒。

宝钗将蒋婆子打发去歇息,这才站起身子,想伸一下腰身,又觉得有些不雅,只是伸手捶了几下纤细腰肢。

说道:「妈,帐本我已看过大半,明日再花上小半日时间,里外就都能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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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妈问道:「我看你方才问了蒋婆子许多事,是金陵的帐目有问题吗?」

宝钗微微皱眉,摇了摇头说道:「帐目上看不出大问题,只是金陵各店每月来信,我都有详细看过。

对各店的生意盈利,心中多少有些底子。

妈心里也很清楚,这些年家里的生意,比起父亲在时,已经大有不如。

自从父亲去世后,金陵甄家在商场发力,挣下了甄半城的美名,对薛家的生意打压不小。

自从我们一家迁居的神京,对家中生意的打理关照,比在金陵更加不得便利,家中生意更低落一层。

但今年甄家落罪抄家,他们在金陵的所有店铺生意,全部都被官府抄没,连甄三姑娘都下落不明。

甄家的生意败了,在金陵商场空出好大馀地,上两月妈就和我说过,此时正当时候,有利可图。

妈也给金陵各店回信,让他们及时囤货倾销,尽量占据甄家被抄留下的空档。

女儿曾仔细估算各店生意,这两月盈利应该比起年初,要好上三成有馀,长此以往薛家生意多半能恢复旧貌。

但我今日盘点帐目,各店生意虽好了不少,盈利比年初却只上涨两成,还稍许有些欠缺,和原先预料有些差距。

方才女儿问了蒋大娘不少事情,但她平时只是巡查帐目,各店日常买卖进出,她也不是太清楚。

但翻看前后帐目,大致也能推算出缘故。

金陵各家店铺掌柜都是老手,可许多货物进价没到压底,各类损耗也比往年稍多了些。

而且货物出价有些偏低,所有这几月各店生意兴隆,银流盈利却没预想的高。

这些事情我也是大致推断,因我也多年未在金陵,对那里的市面价码,也已不太清楚。」

薛姨妈听了心中不安,说道:「金陵各家店铺的都是老掌柜,都是你父亲当年亲手培植。

即便各店担任要紧职司,也都是家中各偏房子弟,许多人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

这些人都是生意场上老练人,照理不会犯把价不稳的纰漏,如今也是世风日下,人人都懈怠起来。」

宝钗叹道:「虽金陵各店用的都是家中老人,但父亲去世之后,家中便也弱了威势。

我们一家又搬来神京多年,金陵各店中的掌柜夥计,天长日久之下,心中自然少了顾忌。

这世上最易变的就是人心,这些人日常生意懈怠,也就没有什麽奇怪。

女儿担心如今只是懈怠,再过几年就难免生出贪弊,到时金陵的生意便更难了。」

薛姨妈叹道:「你哥犯了冯渊的命案,当年贾雨村做的手脚,让他假死脱身,这其中牵连不小。

冯渊虽然死了,但冯家族亲却有不少,你哥要是回去金陵,必定要被人举告,到时贾雨村都受牵连。

其中风险是在太大,所以他万不能回去,再说即便你哥返回金陵,他也顶不了大事情。」

薛姨妈看了女儿一眼,心中又是叹息,女儿回金陵倒是顶事,只是她心里有放不下的人,多半不愿回去。

再说姑娘家打理生意,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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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说道:「妈,前几日我收到宝琴的书信,她说二叔从神京返回金陵,没多久又出了远门。

因这两年二婶身子欠安,这回蝌兄弟和宝琴没跟二叔出门,两人都留在金陵侍亲。

蝌兄弟颇有才学,性情忠厚,做事勤勉,从小又跟着二叔南北走动,比常人多些见识。

妈不如给二婶修书一封,让蝌兄弟帮忙照看金陵生意,他是你的亲侄儿,你也能信得过。」

薛姨妈说道:「这倒是一个主意,蝌儿虽年轻些,阅历比不上铺里的老掌柜,但人品做事我是放心的。

我待会就去写信,让蒋婆子带回金陵,怎麽说也多双眼睛看着生意。

其实这事我合计了许久,你二叔一家都在金陵,原本让你二叔帮忙打理生意,那是再合适不过的。

你二叔年轻的时候,是你父亲手把手教出来的,这些年又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只要他肯打理大房生意,足够把家中那些老臣子压的服帖,即便大房生意分润些给二房,我也是愿意的。

只是你二叔行踪不定,一年没几日在金陵,便是我有此心,也很难得其便利。

你二叔也是过四十的人,这些年东奔西跑,也挣下不小的家业,足够一双儿女嚼用一辈子。

他其实早该在金陵过些安生日子,还这麽长年累月在外奔忙,也不知道他图个什麽。」

宝钗说道:「妈既有此心,也是一件好事,倒也不用太急。

宝琴明年就到及笄之年,她和梅翰林公子已订婚约,早则明年入冬,晚则后年开春,多半就要送嫁入京。

二叔必定也要过来,到时妈和二叔好好商议此事,必定能够如愿……」(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