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舷望着他。方谕的眼泪里,陈舷心脏一阵一阵抽疼,依然听见“教官”的辱骂和尖叫,若远若近,如影随形。
他死抓着方谕,没有松手。
他闭上眼,眼前浮现方谕这些天来围着他忙前忙后的模样,浮现方谕看向他的眼睛。
那双担忧、愧疚、自责、发红的眼睛。
陈舷有点要精神分裂。
这些天一直这样,他看见方谕就这样。不堪的向他涌来,温热的也向他涌来。
“变得这么瘦。”
方谕忽然在他身边说。陈舷枯瘦的手臂被握住,方谕声音颤抖,“得受了多少苦……你得受了多少委屈。”
“对不起,哥,”他又说,“对不起。”
陈舷半睁开眼,看见方谕发抖的指尖。
陈舷紧抓住他。
可惜他有病,这些天没什么力气,所以只是对他虚虚一握。
“我需要你。”他说,“还不会原谅你……但我需要你。”
“我不走。”方谕忙说。
陈舷闷闷点点头。
“去忙吧,”他松开方谕,“没事了,去忙吧。”
方谕却没走,他又握住陈舷的手,一步都没动。
“明天再忙,不急,”他说,“哥,你睡吧,我就坐在这儿守着你。……我,我给你唱歌吧,我哄你睡觉,哥。”
他话说得磕磕巴巴又局促不安,还一声一声地叫着他哥。
陈舷听得有点想笑。
他不用想都知道方谕要唱什么歌。
“你唱吧。”陈舷闭着眼说。
方谕说好。
他松开他的手,转而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睡觉。
方谕轻声唱起来,略微沙哑的声音落在夜里。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陈舷望见高一那年的夜晚,望见衣柜里那个缩成一团,红着眼睛的小孩。
他听见自己噗嗤一乐,问他:“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方谕没回答他,只是把脑袋低下去,把自己缩得更像个团子了。
陈舷沉在往事里,慢慢睡了去。
夜深风寒。
第二天早上,方谕终于是没撑住。陈舷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把电脑合上,人趴在桌子上,脑袋埋在臂弯里,睡得呼吸平稳,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
他这几天几乎没怎么睡,一直在守着陈舷。
陈舷呆望了他会儿,无奈地轻叹了声。
陈桑嘉从他床前走过。
她走到方谕身后,一把往他身上甩了条毯子。她也不好好给他披上,就跟随手一扔似的,扔到了这人后背上。
陈舷:“……”
陈桑嘉冷着脸,还是忍不住斜了这人一眼。
“好好给他盖上吧,”陈舷说,“昨天,他不是给你也拿了碗燕窝吗?”
“一碗燕窝就想收买我,没门。”陈桑嘉说,“早上你吃点什么吗?他这样是没法给你弄了,我去给你买点。”
陈舷还是没胃口,于是摇了摇头。
“他昨天拿来的车厘子和山楂水还有剩的,我吃点那些就好了。”他说,“我吃不下,一会儿还要化疗。”
“好吧。”
陈桑嘉拿起床边的小桌子,把他说的车厘子和山楂水都拿了过来。
陈桑嘉打开车厘子的盒子,给他倒上山楂水,又把床也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