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舷垂下眼眸,紧抿住嘴。他有些说不出口,人在面对不堪的过往的时候,总是很难把残酷的事情说出口。
他攥紧裤腿,苍白的指尖隔着布料抠着皮肉。
犹豫很久, 他一咬牙,心一横,抓紧裤腿,撩了起来。
露出来的小腿上,全是触目惊心纵横交错的疤痕。淤青张牙舞爪地留在苍白的皮肤上,膝盖骨上还留着一大块狰狞的疤。
方谕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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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舷抖了抖手,又哆嗦着,慢吞吞地把另一条腿的裤腿也拉了上来。
这条腿也是同样。
方谕怔在那里良久,如坠冰窖,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了下去。
半晌,他抬起手,缓伸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
“……怎么弄的,”他声音沙哑,“这是,怎么弄的?”
陈舷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抬眼,望向方谕。方谕呼吸不畅,气息粗重地乱喘,眼睛破碎地望着他的伤。
“……我,”陈舷说,“小时候,我以为我能跑。”
“……”
“你不爱打球,跑得也不快,所以我想替你扛。”陈舷说,“那里,看守的人很多,外头的围墙上还连了电网,爬不过去。可即使这样,我刚开始也没怕,总往外跑。”
“被抓住了一次又一次。”陈舷说,“刚开始是打一顿,扔到禁闭室里,不给吃也不给喝。可我贼心不死,出了禁闭室还是会跑,后来就被打折了腿。”
“每跑一次,就往腿上打,后来打断了好几次。”
陈舷伸手,拉住他的手,往膝盖上那一块最触目惊心的地方摸,“我快疯了,本能地还是跑。我不想再进禁闭室,所以最后一次,他们又追上我的时候,我往窗户边上冲过去了。”
“那也算是出口,”陈舷说,“至少不会回禁闭室了,也算自由。我想要自由,我想跑。”
方谕说不出话,颤声了一会儿,他缓缓缩紧手,按紧陈舷的膝盖。温热的温度从膝盖上传来,陈舷摁着他的手腕,又沉默了须臾。
“小鱼,”陈舷说,“我想要自由。”
陈舷的手开始抖。
他想要自由——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
“当年一进去,就是挨打。”
“他们说我不听老陈的话,还喜欢个男的,是个小精神病。”陈舷说,“刚进去就是挨了一顿揍,打得头晕眼花,路都不能走。然后他们把我拖到宿舍里,盯着我把衣服都脱了,换上了迷彩服。”
“后来就是一直打,一直打,还用电击。有个比我早来的男生被电得吐白沫,他们就把人拖走,浇了几桶水。有人真吓出了病,一直尖叫,他们就过去掰他的牙,掰了好几颗,吓得他再也不敢叫了。”
“我一直往外跑,电网都爬过。有一回跑出去了,看见有个人走在大路上,赶紧朝那人求救。”
“结果那人,是书院的保安。”
“他笑着朝我走过来,一拳就砸我脸上了。他们不是把人好好带回去,是打一顿,然后拖着垃圾一样往回拖。”
陈舷慢吞吞地拉起上衣,把衣服脱了下来。
他赤着的上身,同样横竖交错的全是伤疤。
电击的痕迹横七竖八,像一条条狰狞的蜈蚣,趴在他身上不下来。
方谕的瞳孔惊惧地一缩一缩,这次连伸手触碰的勇气都没有。
陈舷捂了捂心口,皮肤暴露在空气里,暴露在方谕跟前,早好了的伤突然开始一阵阵发痒。
“……你出国的那天,就是我被送进去的那天。我被送进去的路上看见你了,你坐在机场大巴里面。”
方谕愣住。
陈舷忽的笑了声:“我都想不起来,当年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了。那时候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