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有些无奈。
他不知道谢迁到底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的没看出来,竟然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在纠结李孜省一党和传奉官的事。
事实上,从刚刚天子的那番话中就可以看出,天子纠结的,根本就不是传奉官要不要罢黜的问题,而是该如何罢黜的问题。
其实,当李文祥的那份奏章,被单独点出来之后,李东阳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关键所在。
对于天子来说,传奉官肯定是要罢黜的,李孜省一党也肯定是要驱逐的,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是,如今新天子刚刚登基,礼仪未毕,立刻就有这麽多的奏章送到御前,态度一致的要求罢免传奉官,多少有些逼迫的意味。
要知道,在今日之前,天子从没有说过,不会整饬吏治,罢斥传奉官。
可那些御史,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更有把握,竟然在天子立足未稳之时,选择了以势强压的方式。
如此一来,哪怕天子的脾气再好,也难免会生出恼怒,原本顺理成章的事,反而平添了变数。
这种时候,谢迁还为李文祥求情,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闻听此言,朱佑樘的脸色顿时变得愈发冷淡下来,道。
「谢先生既然都这麽说了,那朕还能说什麽,传奉官之事,朕会和内阁好生商议,你们退下吧……」
「陛下!」
谢迁和李东阳二人同时抬头,神色当中带着几分错愕,但是,还未等他们开口,朱佑樘便重复道。
「退下吧!」
和刚刚相比,语气明显重了几分。
谢迁眉头紧皱,还待再言,然而,一旁的李东阳却已经抢先道。
「臣等告退。」
眼瞧着李东阳拼命的给自己打眼色,谢迁也只得咽下话头,没再多说,有些失落的拱手告退。
待得二人走出殿门,不出意外的,少詹事刘健并没有真的去偏殿吃茶,而是站在廊下闭目养神。
深秋季节,天气已然有几分寒凉,但是,这位刘老大人,却就这麽站在风中,没有半点动摇。
「刘詹事……」
东宫旧臣当中,刘健资历最老,官位最高,和他相比,李东阳和谢迁都是后辈。
清流当中,最讲究的就是礼仪,因此,在看到刘健身影的第一时间,二人就立刻趋步上前,拱手拜道。
于是,刘健这才睁开了眼睛。
他目光在李东阳和谢迁的身上扫了一眼,倒是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的问道。
「方才殿中,陛下同你等谈论了何事?」
三人此前都在东宫任职,也算有些交情,刚刚的情形是个什麽情况,自然也没有必要说那些场面话。
不过,虽然道理上来讲,刘健的资历和地位,让他有这个资格用这种语气说话。
但这种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姿态,还是让一旁的李东阳有些眉头一皱。
看来,天子刚刚给这老家伙的教训,还是有些不够啊!
不过,李东阳倒是也能够理解。
毕竟,刘健作为最早一批辅弼东宫的旧臣,一直都以『教导』太子为己任。
如今太子登基,成了新皇,他这个詹事府的少詹事,几乎已经板上钉钉的提前预定了入阁的名额。
此前吃了这麽多的苦,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就算是再谦逊的人,心态也难免发生变化。
何况刘健的性格,本来就不是什麽沉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