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李文祥也的确是个人物,面对着内阁和司礼监的双重压迫,依旧能够不卑不亢,淡定从容的回答。
嗯,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于是,万安继续问道:「那好,你来解释一下,这奏章当中所谓的『在位多匪人,权移内侍』是何意?所谓『中兴再造』又是何意?」
当着这麽多人的面,万安一上来便是杀招,语气颇有几分咄咄逼人。
不过,李文祥也并非等闲之辈,这麽多天过去了,他自然是早有准备,拱手道。
「回阁老的话,顷者先帝在时,方士李孜省结交权宦梁芳等人,以丹术符籙之道,蛊惑圣听,窃皇权为己用,大肆传奉官员,以致朝廷之中,多有市井盲流之辈获升官职。」
「六科十三道交劾之,皆被奸人所阻,上奏不达圣听,当今陛下在东宫时,素有声望,今陛下登极,承先帝之治,自当激浊扬清,亲贤臣远小人,重振朝堂风气。」
一番慷慨陈词,顿时引得在场的一众官员,纷纷点头赞许,议论阵阵。
然而,对面的万安却不由脸色微沉。
他又岂会听不出来,这李文祥分明就是在避重就轻,用一番看似正确的大道理,回避了他提出的关键问题。
眼瞧着这场诘问,马上就要变成李文祥的现场演讲,万安顿时不悦道。
「李文祥,陛下向来圣明烛照,并非你凭一时口舌之利便可蒙蔽,今日准你自辩,乃是你最后的机会,本阁劝你一句,不要耍这种小聪明。」
「你奏章当中言辞激烈,处处抨击先帝之政,妄议先帝圣明,中兴再造之语,更是讥讽先帝在位时,朝局有衰落之嫌,难道真当别人都看不出来吗?」
这番话的语气严厉,斥责之意甚浓。
然而越是如此,李文祥反倒越从容,道。
「万阁老,下官所言字字句句,皆是发自肺腑,并无半分虚言,更不曾有万阁老所说的,所谓小聪明。」
「至于妄议先帝圣明,更是万阁老自行揣测,下官奏章当中,并无此意,众目睽睽之下,岂可有欲加之罪?」
从官职地位上来说,李文祥这个区区的进士,和万安这个首辅大臣,简直是天差地别。
但是,都说小卒过河顶个车,当二人对话的场合,变成了左顺门这等朝野瞩目之地,那麽,这种身份地位上的差别,就会在短暂的时间内被抹平。
只要李文祥自己能够鼓起勇气,那麽,完全是有可能在这种论辩形式中占得上风的。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事实也的确如此。
或许是因为李文祥早已经没了退路,所以,他反而能够放手一搏,无所畏惧。
反观万安,他身居高位多年,虽然被言官屡屡弹劾,但是,像这种当面和他论辩,反驳他意见的人,还真就寥寥无几。
以致于此时此刻,他这个审问的人,反而像是被审问一般,被人反过来步步紧逼。
眼瞧着万安落了下风,一旁的刘吉顿时皱眉。
要知道,这次内阁是奉皇帝诏命来问话的,要是就这麽轻易的,被一个区区进士驳倒了。
那只怕天子真的要怀疑一下,整个内阁的能力问题了。
因此,稍一思忖之后,刘吉便接过话头,问道。
「李文祥,是否欲加之罪,陛下自有圣断,朝廷自有公论,今日我等是奉旨鞠问你所上奏章之事,并非与你论政,你若有他奏,自可另行具本,不必在此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