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吉的这番话，也成功的让尹直陷入了沉思当中。

是啊，李文祥不过区区一个进士，天子哪怕再孱弱，也不至于连这麽一件小事都处理不了。

这一次又一次的反覆，到底图什麽呢？

「许是陛下心中对李文祥所言不满，但是，又不好直接予以重处？」

尹直试探着开口。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从如今对李文祥的处置来看，革除功名，三代不许科考。

因为上奏言事，而受到如此重罚，可谓是前所未有。

如果天子直接降罪，恐怕科道言官们此时对准的，就不是内阁，而是天子了。

然而，他的这个猜测，很快就被刘吉给否定了。

「李文祥区区一进士而已，在此之前，陛下只怕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缘何要如此针对于他？」

「何况，你方才也说了，陛下向来仁慈，在东宫时素无严苛之举，怎麽可能突然性情大变。」

尹直没有反驳。

因为他也不觉得，天子就是纯粹的任性而为。

可若不是这样，那又是为了什麽呢？

见状，刘吉叹了口气，道：「其实李文祥如何处置，陛下根本就不在意，说白了，李文祥不过是朝堂斗法的一个藉口而已。」

「你我都知道，陛下要求的是朝局稳定，那麽此时，谁是破坏朝局稳定的人，谁就是不被陛下所喜之人。」

尹直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当然明白。

说到底，李文祥现在的下场，就是因为他掺和了不该掺和的事而已。

他的这份奏章，若是换在天子登基五年或者十年后，最多也就是个言辞浮薄，贬黜出京的结果。

甚至于，如果天子宽仁，有可能派人训斥一顿，也便了事了。

但是，他偏偏选在了这个时间点。

新帝登基，东宫清流和成化旧臣斗的如火如荼时，李文祥突然闯出来，成为了双方角力的交汇点。

既然如此，这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他最终的结局，其实也不看他做了什麽，而要看这场斗争当中，谁能够赢。

若是东宫清流那边胜了，那麽，李文祥不仅无罪，甚至还可能会被作为直言谏君的典范，此后仕途通达。

但可惜的是，这次赢的是内阁这边，而且，最终负责处理这件事的，还是万安这个素来记仇，且和李文祥有旧怨的人。

所以如今对李文祥的处置，某种意义上来说，既是为了打杀科道的威风，也是万安在为自己出气。

等等……万安？

尹直忽然脸色大变，似乎是突然明白了什麽一般，失声道。

「难道说，当时陛下将李文祥一事，交到内阁手里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结局？」

此时此刻，尹直突然想起了一个十分关键，但却始终被他忽略掉的问题。

那就是李文祥区区一个未授官的进士，就这麽贸然上了一道奏本，他何德何能，可以成为新旧两股势力交锋的角斗场？

回想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答案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因为天子！

内阁首次见到这份奏章，是在登基大典之后，天子首次将他们召见过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