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成样子,柴蘅脑子都是乱的,白日里的临淄城还是一片安宁,入夜却一片喊杀声,这样让人心惊的肉跳的情景,她也只有上辈子在乌月战场上的时候见过。
柴蘅不敢想外面已经成了什么模样,但她总不能躲在这客栈里的,于是提着刀下了楼。
外面尸横遍野,原本整齐的摊位被西戎人用大刀砍得稀烂。柴蘅刚从客栈出来,就有两队西戎军把她团团围住,她下意识地后退,意识到退无可退,于是拔出刀子准备放手一搏,但势单力薄,还是被强行摁跪在了地上。
夜色漆黑。
柴蘅的耳边是“滴滴答答”的响声,声音却那样清晰,不知道又是谁的血在往下落。
这两队西戎人并没有对她下死手。
甚至连一点皮外伤都没有让她受。
马蹄已经落到她的跟前,她在黑暗之中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她师兄那一张熟悉的脸。
陆识初端详着她,面色一如既往的温和,他还是认得她的,可是她已经不认得他了。
“阿蘅,怎么,连一声师兄都不叫了?”
陆识初依旧是一身青衫落拓的样子,说这话的时候,却让柴蘅无端地生出许多寒意来。
在这之前,即使杨衍跟她说了那么多,即使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通敌,柴蘅在心里也并没有完全定他的罪。
她在想,也许师兄只是在计划着什么,也或许是前世杨衍查错了,可这一刻,他身后的西戎兵手里还提着客栈老板的头颅,那苍白的头颅正在往下渗血,她再也没有办法为他开脱什么。
“为什么会是你?”
“你明明知道师父师娘一生戎马征战为的是什么?”
柴蘅失望地看着他,声音都在抖,在她看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即使他杀到金銮殿,刺杀天子,或者用别的方式把原本属于他的夺回来,她都是可以理解的。
可勾结外敌来攻打自己的故土,这怎么能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陆识初不想去看柴蘅那一双失望的眼睛,他原本就没有那么干净,早在二十年前那一场政变发生的时候,早在他改名换姓换了身份的那一晚,他注定了这一身就没有干净了。
“是你把我想的太好了,阿蘅。”
“但这世上的恩情总要一样一样偿还的,我得先还我皇父皇母的恩,至于师父师娘的,我来世再偿。”
火光映照着陆识初的那大半张脸,他微微笑着,那神情让柴蘅熟悉又陌生。
柴蘅不觉得自己落到这伙西戎人手里还能有什么价值,先前跟杨衍在西戎大营的那一回,她没死,纯粹是因为拓跋元离没想杀她。
可拓跋野不一样,他玩弄俘虏的手段前世柴蘅是听过的,在他手上,她大概会生不如死。
所以她看着陆识初,仰起头:“杀了我吧,看在我曾经是你师妹的份上。”
“阿蘅,你想多了,你是师兄的师妹,师兄一辈子都不会伤害你。师兄是要保护你啊。”
陆识初说着,对身后的士兵做了个带走的手势,柴蘅被押着起来,被迫跟他骑上了一匹马。
柴蘅绝望地闭上眼睛,眼睫略微有些颤抖。在客栈的时候,她没有瞧见杨衍跟崔邈他们,大概率他们今夜都宿在了府衙。
城门大开成这个样子,意味着整个临淄城已经沦陷。不需要明日,今夜消息就能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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