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见在书院里,放风的时候,自己麻木地抬头,看向的远方,那里是书院里高高立起的栅栏和电网。
他梦见自己又在跑了,然而逃跑的路像鬼打墙一样无边无际,他怎么都跑不出黑暗,怎么都碰不到“安全出口”那幽绿的光。
他听见后面的追赶大骂声。
恐惧。
恐惧。
他浑身发木,恐惧得无法回头,于是转身拉开窗户,跨坐到窗边——
“哥!”
方谕叫他。
在梦里,他听见方谕叫他。
陈舷一怔,低头往下一看。
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情况,耳边响起一阵哒哒的声音。
陈舷一抖,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他半睁开眼,一片黑暗里,看见电脑屏幕的亮光,还有屏幕前的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陈舷眨巴两下眼睛。
方谕坐在桌子前,身子歪斜又前倾着,鼻梁上架着那副金丝眼镜。
他一手托腮,脑袋歪在一边,另一只手上鼠标划拉着,不知道在看什么,电脑惨淡的光照亮着他锁紧的双眉和不悦的脸色。
陈舷躺在床上,沉默地望了他一会儿。
鼠标划拉的声音安静地响在夜里。陈舷忽然想,这好像是他十七岁时最想要的日子。
平平淡淡又普普通通地跟方谕在一起,住在同一间屋子里,有只属于他们俩自己的家。陈舷可以随便在他床上滚,可以一直盯着他看,可以靠在他身上一整个晚上,可以在他旁边笑得像个傻屌。
这时候他们不是学生了,都有自己的班要上,都有一些烦心事。有人得半夜起来加班,但不会走远,会留在床上,会留在另一个人身边。
夜晚会很安静,外面会万籁俱寂。
沉沉的夜里,他会听见方谕处理工作的声音。他可以朝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方谕也会腾出一只手来,给他牵住,又揉揉他的脑袋,哄他睡着。
方谕丝毫没注意到他醒了,面对着电脑,眉头越皱越深。
他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拿起旁边的手机。点了几下之后,方谕把手机贴近嘴边,张嘴刚要说什么,又一顿。
方谕把嘴闭上了,手机也挪开,讪讪地取消掉语音输入,噼里啪啦地在手机键盘上打起字来。
看起来,他今晚的工作不太顺利,方大老板很生气。
等方谕放下手机,陈舷沙哑出声:“他们画得不好?”
方谕被他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他转头,看见陈舷在黑暗里睁着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正盯着他。
方谕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你怎么醒了?我吵醒你了?”
“没事,正好在做噩梦。”陈舷小声,“你还有多少工作?”
“不少。没事,我都可以慢慢做,都可以在这里做,陪你治病最重要。”
他很认真地这样说。
陈舷点点头:“你刚才……我睡着之后,是不是出去了?好像看见你,出去了。”
“噢,拿着速写本出去画几版设计稿。”方谕说,“我怕吵醒你,铅笔画画还挺响的……没想到还是吵醒了。”
“没关系。”陈舷还是说,“可以倒杯水吗?嗓子有点难受。”
方谕忙说:“好。”
他站起来,匆匆给陈舷去倒了杯温水。
陈舷坐不起来,方谕就把水放在床头,把他扶着坐了起来,再把水递给了他。
陈舷双手捧着水杯,慢吞吞一口一口抿着,喝下了水,又